第53章远行
第53章远行
好几个部族都在城里有自己的山货铺子和毛皮铺子,还因为抢生意的事情打过好几回架。
所以每个部族手里都压了不少的山货和皮子,都想着趁这个机会把东西带出去卖了换点银子回来,省得越放越心慌。他们是不放心将自己的货物交给其他人的,所以只能由族里的年轻人带着东西出去卖。
就这么你家几个,我家几个的,商队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离出发的日子还早呢,许红翠的商队已经攒了两百人。
她担心到时候人太多了会乱,还定制了一面红色的大旗,大旗上绣着一个巨大的简体字“商”,下面是一行小字“估邶城商队”。
等到出发前再把人全部召集起来培训一下,举旗是走,收旗是停,挥旗是聚,倒旗是退。不然这么多人加上装货的车马,那就是一条长龙,想要传个话得折腾上两柱香的时间,遇到了麻烦也不能灵活进退。
宋颂听了她的话,有些好笑地说:“姑姑不如直接编一套旗语出来,再做一面能拿在手上挥动的小旗,外头不安生,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应对,省得到时候乱哄哄的。”
“说的也是,我下去就研究。无事时就用大旗的四个指令,遇到劫道的就用小旗指挥他们,说不定这一路上能给你绑回不少俘虏。”
“俘虏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平安回来。原本想着商队可能没多少人,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报名,这城里的百姓就像是藏在海绵里的水,我觉得已经没有闲人了,可一有点事发生,他们就挤着挤着地出现。”
许红翠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了,掩着嘴露出一双笑意明媚的眼睛,“总有人不适合开荒也进不去工厂,所以只能进入商队博一把。还有很多人连商队也来不了,就只能待在家里洗衣做饭,围着家中那点杂事打转,那些年迈的、年幼的、病弱的,他们并不是做不了事,而是没有找到适合他们做的事。”
“等我想想怎么安排他们。”
许红翠又笑了,她望着宋颂干裂的唇说:“你好像一个将军,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排兵布阵,好像你手下的兵都要找到放出才行,谁闲着你都不舒服。”
“是这个道理,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谁闲着我都不舒服。这是咪哚她们烧出来的瓷,有个二三十套,我不放心交给图和他们几个小子,就托付给姑姑你了。”
她说着把带来的木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木盒给许红翠看里面装着的一个小茶壶和四只茶盏。
这套茶具的颜色柔白莹润,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白瓷。
咪哚她们烧了好几窑,也就得了二三十套形状好颜色也好的。
“是好东西,我会卖出好价钱的。”
宋颂过来一趟的目的达到了,又闲话几句就回去了。
神山的东西是交给图和他们几个男孩子带出去的,但是这次宋颂准备的都是稀罕的好东西,她怕那几个小子没见识,给她贱卖了,所以才特地来找许红翠通个气,让她帮忙看着点。
无论香皂还是白瓷,都是能卖上价的东西,只要脑子活泛嘴巴灵巧,能带回来不少钱。
她们账上的钱已经是捉襟见肘,还好之前心魔屠了那几个为非作歹的富户家,这才从他们家中寻了些银钱米粮度日。
不然光靠着在估邶城做生意,他们这群人早就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别说在城里养那么多工人了,就连山上那批人可能都养不起。
估邶城本就不是富裕的城市,很多部族之间还保持着以物易物的习惯,所以城里可流通的金银非常少,只能从外头想办法。
而且宋颂担心许红翠会跟她打擂台,到时候一家人不像一家人,对手也不像对手的,畏手畏脚的做什么都不方便。
许红翠想独立的心思没有遮掩,她一早就不想和宋颂她们绑在一条安稳的船上了,所以才会又是组建商会,又是带领商队离开搏前程。
她那铺子挣的钱是自己的一本账目,后来给山上买过两次粮,花费的银两不比当时许茗因交给她的少,但是她也没开口提这件事,也不曾跟许茗因提过钱的事。
许茗因说姑姑或许是想重建许家,所以那两批粮食就当是还了她从许茗因手上拿的钱。
只是也不好说,如果非要论清楚,那店里的茶叶和陶器也是神山的,她若想要分清楚的话那些东西都拿不得,她就只能算是铺子里管事的掌柜,不能算店主,那那些钱本来也就该是神山的。
宋颂和许茗因谁也没去问她的想法,许红翠心思比谁都深,除非她自己说出口的,否则你问也问不出个结果,就只等着看她怎么敷衍你吧。
她们想着,或许这趟回来能知道个答案。许红翠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有了主意她一定会敞开说的。
其中的细节到时候再考虑吧,眼下重要的是即将外出的商队,和昼夜不歇的春耕。
最近城里最热闹的事就是即将远行的商队,正是农忙的时候,城里的百姓天不亮就用背篓背着锄头和镰刀出门,几块干饼子外加一陶壶的茶水,就是他们劳累一天的吃食。
茶水又苦又涩,茶叶是从杂货铺里买的,都是山上的野茶树,没人照看打理,却年年都能结上不少,穷苦人家上山摘了卖给杂货铺,整整一麻袋也不过几十文钱。
不过这是白捡的钱,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去摘,每年因为野茶树发生的斗殴也不在少数,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过是挣那几两银子。
杂货铺便宜收来也便宜卖,这东西能让水里有点味儿,所以很多人拿着三五个铜板去买上一大袋,家里来客或是农忙时泡上一壶,喝上一天也算是舒心的好日子。
城里的人听说宋大人特地做了一批新鲜玩意儿要让商队带出去卖,就也起了同样的心思,开始盘算着自家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部族里有巫医的就回山上收了草药开始赶制药丸和药膏,争分夺秒地想要在出发前多攒点,价钱便宜点没事儿,量多就行。
还有青壮拎着柴刀和弓箭上山,去找熊瞎子和狼群的踪迹,熊掌和熊胆都是好东西,适合带出去换钱。狼崽子也好,中原的那些权贵很爱养猛兽,外表完整好看的小狼崽比一个大活人还值钱。
狼、狐狸、貂、小猴子,都是那些权贵喜欢的宠物。
抓蛇的也有不少,其中好多都是抓蛇的老把式。正是初春蛇虫活动的季节,背着麻袋往山里一钻,几天后下山能背一背篓的蛇。
无毒蛇就全部塞进一个麻袋里,毒蛇就用小点的麻袋单独装。毒蛇的价格比无毒蛇贵上许多,往年不打仗的时候还有商人专门来估邶城买蛇。
他们出的价高,因此估邶城也有了以抓蛇为生的行当,他们时不时的上山抓蛇,抓到后就用竹笼子养在家里,等着中原的商人来收。
这里很多人一辈子都无缘出去,即便祖上是从中原迁来的,一代代在这里生根,早已长成了西南的模样。
中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遍地是银子的富裕地方,那里的商人只要来一次,城里的山货铺子和皮毛铺子都会清空大半,他们好像什么都要,一张狼皮、一块兔毛毯子、一筐零碎的山货、一条刚从山上抓来的蛇……都能从他们那里换到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他们经常会看见从中原发配过来的官员或者来寻仙的人,那些被发配的官员一穷二白的就不说了,反倒是那些来寻仙的人,多是道士和大户人家的家奴,个个穿着好衣裳,出手也阔绰极了。
他们总是在夸赞中原的好,在他们口中,中原没有连绵的山脉,没有翻过一山还有一山的贫瘠,也没有高低不平的地势和变来变去的天气,那里耕地平整一望无际,水系发达到处都有码头和渡口,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在那里歇脚,让住在那里的居民赚得盆满钵满。
包括那些在估邶城扎根的富人,酒醉后也时常怀乡,他们说西南是蛮荒之地,说估邶城是鸟不拉屎的穷山沟,说这里的日子不及在中原的万分之一。
城里的百姓迷茫又羡慕,他们迷茫着那些富人口中好上千万倍的日子,也迷茫着那个只听过没见过的中原。同时也是羡慕的,他们口中万分难挨的日子,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尝试的奢侈。
到了商队离开的那天,已经攒了三百多人,大多数是男子,但也有少数强壮的女人,她们都是出自鬼卢部这样的女性部族,身体条件和身手不比那些男人差。
宋颂在城门口送别他们,说了不少激励斗志的鸡汤。最后,她望着风中猎猎作响的红旗,将碗中的粗茶饮尽,说道:“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性命,货可以丢,银子也可以丢,但是一定要留着命回来,西南是故土,估邶城是家,只要你们回来,家里就不会让你们饿死。”
许红翠朝着她辞别:“宋大人安心,我这是带着咱们西南的好儿郎去搏前程了。那些丧气的话先不讲,等到我们回来之日,就是衣锦还乡之时!”
“阿娘!等着儿子回来让你过上好日子!”
“阿娘,你和弟弟妹妹好好在家,我一定带着银子回来!”
一个杵着棍儿走路颤颤巍巍的老翁跪在地上抓了把土,他慢悠悠地走到一个缺了一只手臂的汉子跟前,将那把土放进他的口袋里,双眼含泪地说:
“此去不知多少年岁,你归来时我怕是不在了,你怀中揣把家长的土,走到哪里爹都知道。”
汉子抹了把泪,哽咽着点头。
短暂的告别过后,这支声势浩大的商队就上路了,队伍里有马车也有骡车,还有靠着人力拉动的板车。
各式各样的人带着家人的期盼和族人的希望踏上了离开的路,他们车上的东西很多,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那怕是一坛子咸菜,也是家人活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