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匪盗

第54章匪盗

心魔消失了,因为孟敛找到了将她封印在体内的办法,这也代表着,孟敛可以离开那个山洞了,李妙儿也摆脱了当野人的命运。

孟敛带着李妙儿下山那天天色很好,碧空如洗,是清澈的,深浅不一的蓝杂乱地铺在天上。和煦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林间,晒暖了一片又一片的草地,有动物借着草木的遮掩在阳光下晒太阳。

它们自觉藏得隐秘,但是孟敛还得费心绕开那些小动物,省得看见只兔子李妙儿就想去逮,耽误下山的时间。

李妙儿拎着一个包袱跟在孟敛身后走,她是个冷漠寡言的雇主,也是个细心善良的雇主,跟在她的身后,山路会变得平坦,那些张牙舞爪的杂草和枝条会被清理干净,不用担心刮坏裙子。

刚开始待在孟敛身边的时候李妙儿还会心怀忐忑,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被孟敛嫌弃,可现在她已经很了解孟敛了,这位神女对于什么都很随意,也没那些让人头大的规矩。

在她身边伺候,只要安静就好了。她的饮食起居不需要人照顾,李妙儿只需要每天打扫一下周围的卫生,然后驱赶叽叽喳喳的鸟雀,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动静小一点,不要吵到清修的神女。

城内的变化很大,大家的精气神都很好,很多人背着锄头和镰刀往城外走。

李妙儿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就走过去打招呼,顺便打听城里的变化。

那是一对和蔼友善的中年夫妻,和李妙儿家是十多年的老邻居,看见她能下山也很是高兴,连忙说:“你娘昨天还在念叨你呢,说是刚宰的猪要把猪肝留着,等你回来再做了吃,她说你爱吃猪肝。”

“我娘她心细,我和妹妹爱吃什么她都记得。婶子你们这是去哪里?”

那婶子笑得一脸灿烂,跟她说:“我们去城外种地,前段时间开荒,我家人多,几个儿子和儿媳妇全部住在城外日夜不停地翻地,开荒了近百亩,如今是耕种的时候,他们也是搭了帐篷住在城外的,我和孩子他爹回家住,也好给他们带饭。”

“丫头你回家看看吧,你爹娘带着你几个叔叔也占了好多地,现在忙点累点没事儿,等收成的时候日子就好过了,你娘还说今年卖了粮食给你几个叔叔盖个房子,让他们也住在城里。你爹娘他们还在帮神女种什么试验田,等到种出来我们都能分到新粮种了。”

“我这就回去看看,婶子你们忙着吧,改天忙完了来我家坐坐。”

“好好好,那我们先出城了。”说话的妇人小心地打量着孟敛,从她身边过的时候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这可是神女,可冒犯不得。

李妙儿走回孟敛身边,那位寡言的神女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她。

她笑魇如花地凑近,小声跟孟敛说:“神女,我觉得宋大人很厉害,她把多少年都没有变化的估邶城变得很有人气。”

孟敛点头,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声应和李妙儿的话:“她本就厉害。”

进城后两人就先分开了,孟敛去找宋颂,李妙儿先回家看看父母。

城里很多店都关门了,李妙儿一打听才明白原来大家都忙着种地去了,家里有老人的还好,让行动不便的老人守着店铺,一天虽然挣不到什么钱但是店开着总归是安心的,若是家里没有老人能守店的就关门大吉。白白在店里浪费一天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把地种上。

“好好的店开着,怎么会没生意呢?”李妙儿不解,这些家里有个小铺子的在估邶城都算是家境富裕的人家了,若是家中有儿女的,提亲的媒人能把门槛都给踏破。

那人神神秘秘地说:“咱们的刑法官心大人嫉恶如仇,城里的富人都被宰的差不多了,剩下那几个都是纸老虎,现在老老实实的闭门不出呢。还有那些当官的,只要被百姓报官,都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些人都没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有几个铜板啊,那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

“挺好的,虽然现在生意难做点,但是往后估邶城会越来越好的。”李妙儿说完就在那小摊上花了两个铜板买烧饼,然后啃着烧饼一路回家。

她并不是跟那个摊主客套,而是真的觉得估邶城会越来越好。

原来一直以来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也不过如此,那些人伸手就能遮住他们头上的天空,可却又那么脆弱,如此轻易地就死了个精光。

那些人都死了,估邶城也没那么让人觉得恐惧了。

说到底,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不仅仅是那些富人和官员们的家。

宋颂前脚从城主府脱身,后脚就遇到了在城主府面前闲逛的孟敛,她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样拽着孟敛的手臂往府里拉,一边拉一边骂骂咧咧。

“孟敛,你的心魔跑路了!”

宋颂气呼呼地告状,她今天天不亮就起了,去一区的廉租房监工,正和建筑队商量布局呢,就被敕鬼哭神嚎地叫到了城主府,他用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悲痛欲绝地告诉宋颂,刑法官大人已经失踪了整整两天了。

宋颂坐在城主府听敕诉了一早上的苦,最后保证在明天之前找到人给他解决城外的匪盗才得以脱身,她想着心魔悄无声息地离开,不知道是逃了还是出事了,要上山问问孟敛,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了正主,还省了她跑一趟的功夫。

她现在想到敕就脑仁儿疼,敕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满脑子想着争权的年轻人了,他现在有点事儿就要找宋颂,找不着宋颂就找心魔,心魔爱看乐子爱凑热闹,每次都帮他解决问题,他这城主当得是越发舒服了。

“宋大人你想想办法吧,没了刑法官,这个城主我当的是心惊胆战的,就怕那些被屠了满门的漏网之鱼暗害我。城主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心里也害怕得很,两天没见刑法官,他们上班都战战兢兢的……”

由此可见,心魔平时上班到底是有多闲,到处乱晃现眼。

“宋大人你一定要把刑法官找回来啊,城外匪盗猖獗,百姓已经被劫好几次,虽然没有伤人性命,但是我们一直不动手的话就是助长了匪盗的气焰,所以必须出手整治,还是得靠刑法官大人……”

“城里的兵之前叛乱都被杀了,如今整合了一番,城中只有不到一万兵马,还有许多都是从各族选出来的,只是占个名头,实则人还在部族里忙着种地呢……”

敕已经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身份了,城里有些人说他是“傀儡城主”,什么事都管不了,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只能听神女的安排做事,就是被推到人前的挡箭牌。

他原先也觉得自己是个被宋颂指挥的傀儡,可是这个“傀儡城主”却越当越自在。

现在的估邶城外表看起来欣欣向荣,但是内里早就被掏空了,城主府的仓库里没钱没粮,什么都没有,就连武器都是从之前那些死去的士兵身上捡来的,捡来的甲胄和武器堆了两个仓库,是估邶城现在唯一的公共财产。

他们部族士兵穿的皮甲和武器都是族里准备的,很多都是父亲传给儿子,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的,所以从不知道估邶城的兵那么穷,他们没有一套完整的铠甲,就连武器也是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应该是哪里淘汰下来后被城主要来应付军队的。

怪不得每一任城主都要游说部族下山为他们守城维持治安,原来是真的没有可用的兵了。

说得好听是分权给部族,让部族也参与估邶城的治理,说得难听点就是他们自己的兵不行,没粮饷没武器,一旦有敌袭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扛,所以估邶城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这才把主意打到部族身上。

否则他们怎么会甘心分权。

城主府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城主的屋子里也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应该是在好几任之前就被掏空了。敕上任后他父亲觉得城主府太过寒酸,还给他送了不少家具和兽皮过来装饰,这才勉强能入眼。

他们与虎谋皮,恶虎吃得满嘴流油,他们却勒紧裤腰带过活儿,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敕了解到城主府的情况后就觉得这个城主不好当,还好有宋颂在后面兜底,百姓受冻挨饿,她拿银子买粮买炭分给百姓,虽然每家分得不多,只将将够活命,但那也是一大笔银子。

还有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和城门在上次的攻城中倒下,也有宋颂负责处理,只是还没开始动工,得等到农忙结束才开始修,不然会耽搁春耕。

所以现在的估邶城城墙是缺一块儿的,城门也缺一道,那里只能安排士兵昼夜守着,不让城外的匪盗趁机进城抢夺粮食和杀人。

西南匪盗猖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是几十年的老问题,但是因为城中没兵没粮,所以历任城主一直采取的政策都是守好城门,不让匪盗进来,没有想过要清理匪盗。

正是因为匪盗猖獗,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商队来过估邶城了。

即便是上百人的商队,也会被匪盗杀人越货,他们一个匪寨人手不够就和别的匪寨联合,先把人杀了,把东西抢了再分赃,即便是分赃的时候动手也不碍事,西南从不缺匪盗。

敕之所以缠着宋颂不放就是担心城外的匪盗会生事,那些匪盗在估邶城易主之后原本是老老实实的,但是最近几天又开始活跃了,还试探似得劫了好几个百姓。

他们也不害人,就抢走百姓身上的干粮和衣裳,然后将人打晕在路边,运气好的没一会儿就会被路过的人救起来,运气不好的得晕上半个时辰左右才会醒。

西南的匪盗胆子很大,他们会联合好几个匪寨冲进城里烧杀抢掠,也会趁着夜色冲进部族的领地杀人抢粮,只要是他们经过的地方,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在敕的记忆中,他们部族遇到过两次匪盗。

那时父亲还年轻,他也只是个年幼的孩子,父亲握着他的手用匕首割开了一个男孩儿的喉咙,滚烫的血溅在他的手上,父亲说:“敕,不要对匪盗心软,今天你放过一个孩子,明天他就会带着更多的匪盗来你的部族杀人,你的族人都会因为你的心软而丧命,你会成为部族覆灭的罪人。”

他们的部族藏在深山里,很少有人知道具体的地址,所以每一个死里逃生的匪盗都会成为引路者,带领更多的匪盗来杀人。

有些匪盗会专门带上年幼的孩子或年轻的女人,有些部族心软,会留下孩子和女人,但是这些部族之后都会被匪盗屠杀干净,因为生活在匪寨里的孩子和女人本身就是匪盗。

敕对匪盗有很强的防备心,所以他们部族守的城门是查得最严的。

他担心现在发生的小打小闹只是匪盗的试探,他们会在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时间破城,然后对城里的百姓下手,就像当年那些一夕之间就消失的部族一样。

而这时,心魔的失踪无疑让他变得更加不安。

坐在前厅焦头烂额的敕听见了进门的脚步声,他一擡头就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宋颂和心心念念的心魔,连忙起身迎接,嘴里还滔滔不绝地说:

“心魔大人您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下回要离开前先打声招呼,府上的官员被您吓得不轻,好几个今天都没敢来上班,您之前说那些富人家里有漏网之鱼,是真的还是吓人的……”

孟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摊开掌心露出了被无数锁链捆缚的小小心魔,她闭着眼一脸安详地躺在孟敛的掌心,一缕灰影在她周围盘旋,那是她的剑,由人间的欲望凝聚出来的一柄剑。

剑的本身就是恶意,也能让人心头的欲望和恶念无限膨胀。

“你找她?”

敕瞬间变成了锯嘴的葫芦,小媳妇似得缩在宋颂的身边,那张嘴才闭上没多久,又忍不住小声地对着宋颂叭叭:“城外匪盗猖獗,已经祸害了好几个百姓,宋大人……”

“孟敛!明天你去剿匪,顺便带几个士兵出去拉练。”

“嗯。”

敕又凑过来,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库里没钱了,士兵出行要准备干粮……”

宋颂咬牙切齿,烦不胜烦地说:“等着,我下午给你送干粮来。”

“好哦。”

敕背过身笑得一脸灿烂,谁说当“傀儡城主”不好的,事事有人兜底,处理不了的事就找人,这工作,简直不能更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