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商队
第52章商队
许茗因这回下山是为了查账,四个区的工厂都归神山管，工厂的账目平时有聘请的账房管着，宋颂手上事儿多就很少去查,只定下了让许茗因每四个月下山查一次，一年查个三次就行了。
下山一次就是大查账，除了工厂还有整个城里的账目她都要查一遍，工作量很大，怎么也得在城里住上一段时间。
天气转暖后希莉雅就醒过来了，她已经习惯了每年冬天的沉睡,所以醒来很快就跟上了大家的步子，现在待在山谷里负责监工。
正是因为她醒了,所以许茗因才能抽开身下山来查账,不然山谷里那些事可离不开人。
堂屋的光线有点暗,许茗因从院子里堆柴的地方取了几根木柴把火塘烧起来，火光明亮,屋里的温度升得很快。
土坯房就是这点好，只要生了火,屋内很快就会暖和。
许茗因在山上煮了很长时间的饭，如今厨艺倒是长进了点，做了一菜一汤，主食还是干巴巴的饼子。
她把宋颂的小矮桌搬到火塘边,把汤和菜都摆好，才进屋去喊宋颂吃饭。
屋里的炕连着灶房的灶台，许茗因煮好饭后还洗了锅烧了一锅干净的热水,用来晚上洗漱。
宋颂现在住的还是一开始来一区时占的那个小院子,院子里还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屋里也空荡荡的没点人气,堂屋就一个火塘和一张用来书写的小矮桌，还是邻居送给她的，因为小矮桌很矮，所以配套的小凳子都只有普通凳子的一半高。
不过矮矮的小凳子很适合坐在火塘边烤火，要烤个土豆红薯什么的坐矮点也方便扒拉。
她屋里东西倒是多了点，有两个装衣裳的木箱子，还有一个自己打的五层的抽屉柜，是工人宿舍里的同款，她用来装一些零碎的杂物，其余的家具就没有了。
许茗因摸了摸床边那做工粗糙的储物柜，还有睡着后满脸疲惫的宋颂，她突然间发现宋颂好像没什么欲望，吃什么都行，穿什么都行，什么都不挑，是个很好照顾的孩子。
“宋颂，起床了，先吃饭。”
她隔着被褥拍了拍宋颂的身体，本以为要喊上一会儿，没想到宋颂瞬间就睁眼了，她躺在床上困倦地用双手搓着脸，含糊不清地说：“姐姐先去吧，我就来。”
许茗因走后宋颂翻身起床，裹上一件棉袄才离开被窝。
她总会时不时梦见曾经的事，有时候从梦中醒来就不想睡了，睁眼理着脑子里那些想要做的事直到天亮。
好像有谁在催促她快一点，可一细想，有谁会催她呢。
堂屋的大门关着，火塘边的矮桌上摆着留有余温的一菜一汤，陶盆里装着高高一摞杂粮饼子，饼子烙得很干，里面没掺油盐，能放好几天不坏，吃的时候就用热水或热汤泡着吃，也不会闹肚子。
宋颂盛了一碗汤，然后把饼子掰成小块儿泡在里面吃，这种吃法半个饼子她就饱了，只是混个水饱，到时候饿得也快。
那盘清炒白菜被她们就着饼子吃光了，肉汤还剩下一大半，许茗因又把剩余的菜收回了灶房里。
吃完饭就聊正事，她们在昏暗的屋子里围着火塘小声说话，外头偶尔传来路人相互寒暄的声音，屋里的木柴烧起来“噼啪”作响。
“山谷的工程已经完工了一段时间，都是按照你的计划来建的，养殖区也搭好了，楚峰屿有时候回山谷会抓些山鸡兔子回来，现在也有不少了。就是山上没粮了，之前姑姑送过两次上去，现在都没了，明天还得再送一次，又要支出一笔银子。”
“仓库里的东西杂得很，我带着酒儿收拾了一遍，把我们能用到的理了出来，剩下的就看什么时候组商队，把东西带出去高价卖了，还有些剩余的食物，都是些糖果之类的，我也理出来了，你看有没有用处。”
“还有图和那几个男孩子，他们跟楚峰屿学功夫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感觉没什么进展。楚峰屿说他们根骨一般，不是练武的材料……松雅还托我给你带话，说是如果要组商队的话，可以让她阿哥一起去，她阿哥年轻时去过中原。”
“你送上山那个太监已经送去挖矿了，一起挖矿的都是希莉雅做出来的傀儡，那人都快吓傻了还想着找神女呢，每天夜里傀儡都要去找他一回……”
宋颂应了一声，不想提起那个人，她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跟许茗因说：“姐姐你去屋里歇着吧，我趁天还没黑去找姑姑说说商队的事。”
现在城里人力资源紧缺，确实需要人出去带新的人进来。
组建商队是很好的法子，能把城里的好东西带出去，也能带回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和数不清的金银。
西南地大物博，无尽山脉连绵不尽，山上资源丰富，动植物的种类也很多，但是人口却很少，因为大部分是部族，他们的习惯是靠山吃山，狩猎和采集是收集食物的主要方式，很多部族都没有耕种的习惯，靠耕地为生的是住在山下的那些外来者，还有城里不敢进山的寻常百姓。
有的部族会种植，但是他们只种植草药，开垦出来的都是药田，并不会用来种粮食，他们部族里有治疗各种伤病的方子，所以会大面积地种植一些常用的草药然后做成药丸或是药膏。
有这种条件的一般是规模很大的部族，他们制作出来的成品会被年轻的族人带到估邶城里售卖，然后再用卖药的钱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盐和糖。
富饶的麻沂山和周围的几座大山足以养活山上的人，甚至不需要他们铤而走险进入无名山脉。
经验丰富的猎手一年四季都能在山上找到猎物，这条他们不知道边际的山脉有数不清的猎物，是杀不光也猎不完的。
野兔山鸡手到擒来，还有无处不在的蛇，藏匿得很好但是一出现就成群结队的狼，会跑到他们家里偷东西的黄鼠狼和狐狸，横冲直撞的野猪，很少遇见但是并不是不存在的熊瞎子，藏在更深处的猛虎……
还有大山里茂盛生长的野菜，野蕨菜、活麻、鬼针草、野葱、韭菜、马齿苋、灰灰菜、蒲公英、苦菜、野姜、木姜子等，这些野菜虽然没有到遍地都是的程度，但是也并不难找。
山里野果也多，拇指大小的野梨、粒小而酸的野葡萄、成片生长的野板栗、酸得掉牙的橘子和李子，成熟后被鸟雀啄得乱七八糟的野柿子……
在这里，带来灾难的是恶劣的天气和心怀鬼胎的邻居，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猛兽，并不是饥饿。
估邶城里开着好几家山货铺子，生意都一般，城里的百姓都已经吃腻了。还有那些挤在一起的皮毛铺子，里面有各种兽皮，价格也不算贵，但还是生意萧条，因为皮子不是消耗品，寻常人家不会每年都买。
如果不通商，城里的经济就会陷入低迷，因为拥有购买力的那些富户和官员都被心魔砍了，如今城里的都是只顾得上柴米油盐的寻常百姓。
他们除了粮食油盐这类生活必需品，很少会花钱，也没什么稳定的经济来源。
许红翠的想法和宋颂不谋而合，她也想到了组建商队出门行商，把估邶城的好东西带出去，把外头的金银带回来。
金银只是死物，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作用。
不过她们之间还是发生了一点分歧，因为许红翠想当领队带着商队出去，而宋颂不想让她出去，外头到处都在打仗，宋颂担心她出事。
“可是除了我，你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我也不想永远被困在这座小城里。”
许红翠动作老练地吸着烟斗，沙哑的嗓音一下又一下的搔着宋颂的耳膜，她说：“估邶城每天都在变化，我也相信它将来会发生翻天覆的改变，但是现在的估邶城对于我来说，太小了。”
“小到我都提不起兴趣去算计什么。宋颂，你就让我出去吧。”
宋颂抿着唇，想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点头答应她。
许红翠满意了，她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宋颂干瘦的脸颊，难得温情地说：“你也歇一歇，脸上的肉都瘦没了，浑身上下称不出几斤肉来。”
“没事，我这是在抽条。姑姑，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一个月的时间集结人马，准备出行的物资，下月初就走。”她冲着宋颂挑眉，锋利的眉尾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要跟着它的女将军去征战四方。
宋颂点头说道：“那我抓紧时间做一批东西出来，姑姑你帮我带出去换点钱。”
“你要做什么？”
“香皂。”
宋颂说完没有多留，把剩余的半杯茶喝完了就跟她告辞，匆匆忙忙地回去打算做香皂。
做香皂要猪油，正好把工厂里养的猪杀了，猪油做香皂，猪肉做成香肠和肉脯，给许红翠她们当路上的干粮。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正在做活的工人们就听见了杀猪的声音，那猪叫得凄惨，他们却暗自期待着今天的晚饭。
听声音是把养的猪全杀了，也不知道那么多肉要拿来做什么，但是他们总是能捡着点油荤的。
晚上下工后，每个工人都分到了一斤猪肉，大家正高兴地交头接耳，就看见宋大人进门了，连忙闭上嘴正襟危坐，恭敬地等着宋颂开口。
宋颂走进食堂后说道：“今日杀了四头猪，有五百多斤的猪肉，我要在今晚内把所有的猪肉都灌成香肠晾干，还要做肉脯，愿意留下来加班的每人一两银子，吃好饭以后去晾砖场那集合。”
“宋大人，怎的要做那么多香肠啊？”有胆子大的开口问道，这个季节杀猪有些浪费了，猪身上还没贴肥膘，杀了可惜的。
宋颂也不瞒他们，把组建商队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还动员道：“你们要是认识那些闲着无事的，就游说他们去商队，跟着一趟来回能挣不少钱，就是路上奔波，难免吃点苦头。”
现在还闲在家里没事做的，要么是身体不好的老人，要么是之前打仗残疾的逃兵，那些逃兵缺胳膊断腿的有，瞎眼毁容的也有，这样的人很难找到合适的差事，就连开荒也困难，因为他们逃难过来，孤家寡人的，很容易被别人占了辛辛苦苦开好的地。
他们也知道自己很难找到稳定的差事，就每天在街上游荡，打些零碎的散工度日。
“我之前住那儿有几个流民很适合，都是从外头来的难民，多多少少有点残疾，但是不影响生活，跟着商队出去应该没问题，过两天我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那儿。”
“还有我家一个远房表叔，少了只手做不了农活，但是打小就会舞刀弄枪，身子硬朗得很，也可以跟着商队出去跑一趟……”
“宋大人心地善良才愿意让商队带着那些人，要是换了别的大人，肯定不会跟我们说这个消息。”
“就是，宋大人就是心地好。她和别的大人可不一样，以前那些富户也好，官员也罢，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出入都坐马车的，咱们宋大人就和他们不同，和我们一起吃食堂，穿得衣裳也破旧，是好官啊。”
“宋大人是神女，自然和那些人不一样……”
宋颂带着一百多人熬了个通宵把所有的肉都处理了，灌好的香肠和猪肉脯都晾在一片干净的空地上，剩下的就拿到食堂做给工人吃。
晾香肠的地方需要人守着，宋颂就带着十个人在周围守着，边守边做香皂。白天把香肠拿出来晾，夜里收到仓库里，搬进搬出也费不少功夫，但是夜里把这么些肉留在外头，实在不安全。
而许茗因也来到一区的工厂开始查账，每天天亮了过来，直到夜深时才和宋颂一起回去。
估邶城要组建商队的消息传得很快，短短一天的时间，城主府就被想要加入商队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敕正在和城主府两个账房对这个月的账目，听见外头乱糟糟的声音就叫来稻镰问他怎么回事，稻镰立即把从那些百姓口中听到的消息说了。
敕扔下手中的账本，焦头烂额地对着两个账房说：“你们下去自己对吧，一定要找清楚那几*笔支出的用途，否则事发了我是不会包庇你们的……稻镰，我去外头安排那些百姓，你去跟父亲说一声让他从族里选几个好手进入商队，把之前攒的那几麻袋皮子带出去卖了，再捂上几年该坏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