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番外 if线 (不甜,慎买)[番外] 分开一年半的两人如果中途先见面......

◎分开一年半的两人如果中途先见面◎

“要自爱, 不要把你全身心的爱,灵魂和力量,作为礼物慷慨给予, 浪费在不需要和受轻视的地方。”

书本盖上, 医生从雪白的落地窗前走来:“多写日记,增加对生活的掌控感, 恢复内心秩序。或者, 建议你学习做菜, 出门运动,呼吸新鲜空气, 在具体的行动中调整情绪的流动……”

笔帽盖上钢笔,日记本上留下锋利明晰的线条。

记忆中的医生维持着安全的距离, 站在书桌前:“你日记本上都记录了什么内容?愿意分享吗?”

指尖扣在日记本的皮革材料旁, 年轻男性的视线正望向窗外海边被阳光朗照的棕榈树林,海鸥聚集再分散,水浪像花纹一样层层卷动。

谢寻拒绝:“不可以,日记本里不仅仅有隐私。”

医生爽朗的笑声传来:“好吧,我也很害怕看到劲爆的内容呢。”

……

闭着眼,口中一片焦渴。

不要将你全身心的爱……浪费在不需要和受轻视的地方……

你曾经学会了这一点, 所以极度的理性冷漠。

但他走以后, 你构建的价值观溃败了。

所以现在的你,是一团失序混乱。

马车正在黄泥土路上颠簸行驶,从人驱马赶在身后,挥舞着马鞭, 这支车队正从东都赶往长平府燕州。

但见满山黄叶, 片片纷飞, 天边黄云浓厚, 已经是深秋天气。

马车雕刻着繁复花纹,策马一路,驿站从人无不点头哈腰,早早逢迎。沿途的驿站一看到挂牌,立刻弓起身:“原来是谢都统制的车架,请!”

进门的太监神色凝重,小声说:“这驿站里,可有治愈风寒的药材?”

“啊?药材?”驿卒满脸不解。

马车仍然在颠簸。

马车内一方枕席,谢无炽横躺在座椅上,身上盖了一件厚重的褥子,额头上覆着纱布,闭着眼似乎正在昏睡当中,任凭马车如何颠簸,他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门外伺候的奴仆屡屡掀开帘子,探头探脑:“哎,谢大人……这,这可怎么办啊!”

“也是可怜人,这谢大人听说曾被流放,眼下先帝驾崩,新帝即位之后,立刻擢升了谢无炽任命为长平府的都统制,好不容易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却身染重病,不会还没到任,先死在路上了吧?”

“……病了一路了。一到秋天便染病,又是山长水远,保不齐真死在路上了……”

其中一个人,好奇地八卦:

“我们谢大人也没半个亲人?这死了都没人收尸?”

“听说以前在相南寺当僧人,没成亲。有个弟弟,年初收复大盛府,战乱走丢了……一直找不到。”

两个太监叹息,马车在山林中穿行,车辙随着黄土地的沟壑而起伏。

谢无炽曲起的手指动弹了下,浑身乏力,头痛欲裂,和世界处于巨大的隔阂之中,一睁眼,眼前的世界阵阵发黑。

新帝即位、他因毒杀先帝、一手扶持楚惟继位,被新帝派往燕州练兵的路上。炙手可热,平步青云的官场新贵,但却感染风寒,整个人被抽去性命一般,卧病在每日奔波的马车,深有悲秋之感。

“谢大人,还有个弟弟?”

“……”

“是呀,从来没见过……”

细小的声音,从马车窗帘透进来。马车被打理成卧床,厚重的被褥上放着一卷文书日记,但停留在半个月前,很久不再继续书写。

书卷上黑笔墨迹,银钩铁画,写了一行字:“时书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

谢无炽闭着眼,浑身高热,一只手从被褥下垂了下来。

手腕缠着纱布,纱布渗出血迹。

伤痕累累。

而另一头,秦村的海岸沙滩旁,四五个青年正围在一株椰子树下,沙滩上踩出脚印,大笑大闹:“别站那么近!这椰子扔你头上可不是好玩的,村东那个王大叔知道吧?以前被椰子砸,在家躺了几天才起床!”

阿雷边跳边说:“再往左,往左就够着了!”

“你脚下注意点儿啊,不行下来,我上去!”

少年的身影在碧绿树叶间若隐若现,白净皮肤反射着傍晚时夕阳的金色辉芒,时书口中叼着一把短刀,往前踏一脚:“说过了,十里八村爬树小能手,我马上就够到了。”

“再往左!再往左!”

杜子涵焦虑:“什么再往左!小书你别过去了,你真摔下来怎么办?不要去了……我不吃这个椰子了。”

来福摇尾巴:“旺旺旺!旺旺旺!”

时书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勾起:“没事,别担心我。小事一桩,我割了椰子马上下来——”说到这个字,往前送力,“咚!”地一声,椰子往下掉在沙滩上。

“差点砸我头上了!”

“让你们避开了!”时书数了数椰子个数,扔下刀子准备下树。抱着树干“嗖”一声往下蹿,一群人高高兴兴起哄,“快快快!”

“我来了我来了,最圆的留给我!”时书兴冲冲抱着树往下梭,碧蓝的大海反射着太阳的金光,似乎有些刺眼。

忽然,时书产生了一瞬的眩目之感,接着头重脚轻——

下一瞬间时书重心失控,猛声:“救命!手滑了?—— ”

身体下坠。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时书闭上眼,再睁开时,身下正在摇晃,光线从海边落日变成厚重帷幕遮掩后的漆黑。耳边传来马匹的嘶鸣和马蹄的震动,眼前似乎是一方狭窄封闭之处。

“不是,这哪儿?摔出幻觉了?”

时书连滚带爬摸起来,慌慌张张看清身下的床褥卧着一人,也许是跌落的动静太响,时书后退,那人声音响起:“谁……”

虚弱,但沙沙的,熟悉的耳感。时书后背爬上一股针刺感,马车帘子被风开,一线光芒映亮马车内的光景。

四目相对,时书心一下跳到嗓子眼:谢无炽?

上一秒还在秦村割椰子,下一秒……脑海中迅速划过大盛府的风雪夜,凌晨在雪夜中奔出城门,谢无炽手腕被捆在床栏,说出的那句我爱你。时书像被砸了一拳似的,眼前阵阵冒金星,喉咙发痒。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时书遏止住喉咙中的冲动,在理智归位前先注意到谢无炽的病容。

“……”

谢无炽浑浊的视线也看清了时书的脸。

目光相对,时书只想消失,但双脚却莫名其妙地钉在了原地。

马车仍在前行当中。

谢无炽看着他,缓慢呼吸。

时书再想了两秒,忽然明白,自己突然降落在这儿,不是梦?谢无炽难道也当成幻觉了?

时书抬头,再看了他一眼。

谢无炽额头上贴着药纱,阴郁的眼下绀青,唇色寡淡,生命被抽离的浑浊死气,躺在枕头和被褥勉强搭成的床铺上。

大半年没见,记忆中身体健康的人,怎么变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时书满心疑惑。

“驾!”马夫甩了马鞭,太监端着茶水在马车外追问:“大人,喝水吗?”

一声,让时书迅速有了实感。他站在马车内一动不动,后背僵硬,舔了下唇,谢无炽阖着眼,目光定定地看他。

瞬间,时书后背又发麻。

“……”谢无炽在生病,把自己当睡梦中的幻觉了?

此时,太监也掀开了帘子。看见一个俊美青年,吓得喊了出声,整个人直接跌坐在木板:“你,你,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大人的马车里?!”

“刺,刺客?!来,来人呐——”

“不,我不是——”时书回过神,解释,“我不是刺客——”

“大人,我们大人——”太监想起什么,不顾一切往里冲,蹿出四五个人,都没料到马车内怎么突然多出个人,手持兵器上前。

场面顿时失控,也打破了死寂,谢无炽闭了闭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

“下去。”他声音喑哑,“松开他。”

好久没听见这个声音,一时书听到,浑身起栗。谢无炽说话虚弱,但场面恢复秩序,太监和士兵顷刻消失。

“……”

时书重回马车,再和谢无炽对视,看了他一会儿,脑海中全是闹掰那天逃走的经历,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恨不得消失,像是和前男友见面。但时书又看见谢无炽没什么血色的脸,刚想关心,但又想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心里百般思绪,但时书一声没吭,谢无炽疲乏的眼睛看他:“你——”

时书开口:“我在秦村,怎么到这来了?又穿了?”

时书问:“这是哪儿?”

谢无炽:“去长平府的路上,离东都一千多里。海安县。”

没有叙旧,聊这个话题,并不像认识的样子。时书“嘶”了一声:“一千多里,我怎么穿这么远,要一路走回去?子涵来福呢。”

谢无炽听时书自言自语,没有说话。时书说了半天才想到并没做好和谢无炽见面的准备,其实从大盛府离开之后,他也没想过,在古代能不能和谢无炽再相逢。

时书忽然问:“你生病了?”

谢无炽:“嗯,感冒。”

时书:“挺多人照顾你的。我先走了。”

尬到呼吸一秒钟都窒息。时书再看他,谢无炽躺在病榻上,并未阻拦。时书掀开帘子,见天色昏暗,眼前一片密林,正不知道是哪里。

“天也黑了?”时书莫名其妙,“突然把我送我一千多公里外,我要一步一步走回秦村?为什么啊?”

几个太监正在看他。士兵也在看他。

时书硬着头皮,准备重走西游路,但太阳已经落山了。他走了几步,不认识路只好折返:“我回东都的话,往哪边?”

入秋,秦村气候温暖,时书衣着相形之下显得单薄。士兵看他片刻:“公子,你走回去?”

时书:“看样子是,路上估计得要饭了。”

背后,太监忽然捧着一大堆衣服和金银追来:“公子,公子稍等!小的们送大人——”

时书知道谢无炽让人送的,说:“不用,我不要。这附近有借宿的地方吗?大晚上我也不能赶路。”

太监:“只有往前一里有个李家驿,没地方借宿了。”

时书站在原地,抿了下唇。太监对时书非常好奇,时书用手指抓了下头发:“你们大人……现在什么官了?”

太监说:“燕州都统制,奉陛下之命,去练新军的。”

“厉害。”

时书临走又问:“你们大人,生什么病了?”

太监说:“感染风寒,不知道怎么回事,卧床半个月了,一直不见好。”

半个月不见好……时书回想谢无炽死气沉沉的模样。他在秦村一大堆朋友,谢无炽却是独自赴任路上,疾病几乎致死,场景凄凉。

尽管脑海中盘旋着许多旧事,但时书莫名其妙叹了声气。

密林中一声声狼嚎,天阴雨湿声啾啾,铺天盖地的乌鸦从林间飞起,太监连忙拽住他:“公子,大半夜别走了,天亮了再走吧?”

时书心想这到底什么意思?转身再走了回去。

谢无炽病得很重,躺在马车内起不来。车队到了驿站,驿卒慌忙上前牵马引路,一众官员等候拜见谢无炽,但太监说:“都统制抱病在身,就不见面了。”

郎中早等着,古代医术欠缺,感冒死人的事常有。太监们匆匆忙忙办起事来,异常焦虑,让赶紧向陛下写奏折,新官可能还没到任先死在路上。

时书被人引路去用饭,休息,大堂内谢无炽被人搀扶出来,立刻送去了天字号房,医生频繁出入。

这个阵仗,时书看了半晌,拉住一个太监:“他到底怎么了?”

太监:“感染风寒,一直不好,又是吐血又是心病,好多天不吃东西了,奴才们心急如焚也不敢问啊!一问就要打杀奴才。”

太监说:“大人像是有心事,咱们也不懂。你说这么大个老爷,一路竟然没有任何朋友,孤苦伶仃,病了半个月只躺在马车里,话也不跟人说,可算遇到您这个故交了……”

“……”

时书再费解了一瞬,心想:走的时候,不是升官发财了吗?本来以为你能过得很好,怎么我在秦村还有一大帮朋友,你一个人快要客死他乡了?

时书说了声:“谢谢。”眼看着另一个太监从门内出来,招手说,“快快快,传膳。”

这个太监嗖一声蹿出去:“熬些稀粥来,送上去!”

时书原地站了一秒,回到房间。桌上鸡鸭鱼肉,珍馐佳肴,十分美味。时书在秦村吃了好久的海鲜,终于吃上地鲜。心里想着谢无炽的事,差不多吃饱以后,又站到楼梯间上望风。

一大堆太监跑来跑去,不知不觉,都是皇帝新赐的人。时书虽然担心谢无炽,但不知道怎么和谢无炽说话……还是不说比较好。

时书正准备回屋,没想到“哐”一声,谢无炽的房门再打开,竟然是他本人出来了,换了身整洁素净的衣服,双目无神,一只苍白的手扶着门框,朝他房间张望。

“……”

猝不及防对视,时书眼皮跳了一下

“……”

又陷入了沉默的气氛。

时书挠了下鼻尖,背靠着木栏杆:“你还好吗?我听他们说你病的很严重,你别直接死了。”

谢无炽:“没事的。”

本应该有很多话讲,但变成一句:“你好好休息,身体恢复得快。”

谢无炽唇动了下,道:“好。”

太监来搀扶他,谢无炽拒绝了,回屋子里去。

时书没说话。脑海中全是相南寺,流水庵,流放三千里,和谢无炽走过的一路,但知道谢无炽在看他的脸时,时书若无其事,回避了视线。

思考谢无炽为什么潦倒成这样,时书熬到大半夜才睡着,房间内一片漆黑,驿站外秋风阵阵,有微雨打芭蕉叶的声音。

时书中途忽然醒了一次,淡淡的光芒下,门乎有个人影。时书陡然睁开眼看见,吓了一跳,猛地攥紧身上的被褥。

“谁?”

但下一秒,额头上的冷汗就干了,时书从床上跳下来,越往前走,窗纸上的人影就越熟悉。时书知道是谁了。

时书抬手,打开门:“你怎么还不睡?有事吗?”

周围很黑,驿站的油灯熄灭,暗中看不见谢无炽的脸。时书不知道谢无炽想干什么,下一瞬间,手就被他一只手给牵住。

时书一下把手抽出来,黑灯瞎火,谢无炽往里走了一步,时书被轻轻地抱在怀里,正想说:“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下一秒,他察觉到耳边的一点濡湿。时书在黑暗中意外地睁大眼,瞬间慌乱,谢无炽抱住他,黑暗里也看不清什么,但那阵呼吸非常的不平静。

“……”

时书本来想推开,这一下站了几秒,反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秋风寒冷,正从走廊上吹来。时书回忆起了不少的事情,越回忆,越沉默。

“……”时书无言以对时,听到谢无炽的哑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时书启了下唇,没发出声音。

门外太监观望,时书伸手将门虚掩,脑海中万般复杂的心情,有宋思南刻在手腕的恨字,雪林的尸体,城楼上的风雪,声嘶力竭地质问,还有带着杜子涵逃走的马蹄声。

时书和谢无炽分开了两步,黑暗中,谢无炽看时书的脸,时书正看着窗外的秋风。

两个人站了估计一刻钟,时书才到桌子旁坐下,倒了杯水,“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说这些事?”

谢无炽:“只要你留下,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时书无言以对:“睡觉吧,现在时辰很晚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无炽:“你明天还走吗?”

时书:“走。”

他要走,谢无炽就不走了。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原地,秋风越来越冷,时书他,实在没忍住站起身,从傍晚送的一大堆金银和衣服中找出了一件,随手披在他身上。

披完,时书准备转身,手又被牵住了,这一次,把他的手牵到了脸颊。掌心冰冷,潮湿,轻轻蹭他的手心。时书一下又怔在原地,自从听到谢无炽表白以后,时书对他的回忆就不再是好朋友,而是前任的身份。

时书深呼吸,谢无炽亲他的手心,袖口落下来是缠着纱布的手腕。时书盯着他的手腕看,刚吸入的气呼了出去。

时书:“你准备在这站到天亮?”

没想到,谢无炽处理政事强悍,手段高明,谈恋爱了却是这种闻所未闻的性格。

但时书说完,谢无炽没有坐下,仍然站在原地。黑夜中时书的眼睛漆黑,只好说:“你回去睡觉吧,这么冷。”

但站着的人还不走。时书无言以对,谢无炽近前一两步,桌子旁再抱住时书,在他耳边说话:“你别走。”

时书闭眼,不说话。

谢无炽贴着他的脸:“求你了,不要走。”

时书结冰一样的心,融化:“你……”

男同。

你们男同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时书伸手推开他:“好了,回去睡觉,我不走,我说话算数。”

等到窗外的风平静下来,谢无炽知道再耗下去不是办法。时书上前拉开门,陪他一起走到房间门外,目送他进去睡下。

时书进了门,懒洋洋拿起杯子喝了剩下的水,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再躺上床,困意强烈,很快便睡着了。

大清早,一阵婉转鸟鸣,时书起床将衣服穿好,犹豫了一秒拽过厚暖的衣裳也穿在身上。驿站内复苏,驿卒正在忙来忙去,给马喂草料,上菜,谢无炽坐在餐桌前,眉眼仍然死气沉沉,正在看文书。

时书从楼梯口一步一步走下来,他看一眼后低下头,推开文书示意旁人:“传膳。”

时书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准备吃饭。门外阳光晴朗,时书想了一秒自己摘的椰子,眼看着开始吃饭。谢无炽拿勺子喝稀粥,他精气神都很差,和流放三千里时差不多了。

谢无炽吃饭时,几个太监露出宽心的表情。他们刚被指派给谢无炽,要是人真死了可谓人财两空。

时书看他的手腕,谢无炽明显没有胃口,面无表情下咽,太监惊慌失措:“大人,慢点吃呀,慢点……”

谢无炽是狠人,如果想活,求生欲望非常强烈。

眼看着吃完,时书迈步出了跨院,先上马车。谢无炽上了马车后,似乎有些疲乏,再靠在了靠枕上。

马车摇摇晃晃,时书掏出一本借来的地图册,正研究回秦村的路。谢无炽则半睡半醒,骨骼修长的手垂放在床侧。

看他睡着,时书偷偷看了一眼他伤痕累累的手腕。

时书研究地图:“一千里,再顺江而下到海边,起码要走一个月的路,再坐船。怎么突然来这儿了?耗我这么长时间。”

等放下,时书看到了一旁的日记本。他从来不乱看别人东西,见日记竟然大剌剌开着,伸手给它合上。

谢无炽半睡半醒,醒来必定找时书的位置,时书无言以对,时书的手腕忽然被握住。抬头,谢无炽又醒了。

时书抬手:“我没想偷看你日记,帮你整理,你继续睡吧。”

“可以看。”谢无炽牵着他手不放。

时书无话可说,让他牵着,随手翻了翻日记本:“怎么有这么多空缺,你以前每天都要写,现在不写了?”

谢无炽:“你走了以后,我坚持不下去了。”因为秩序的混乱,掌控生活失败,他失去了自律的能力,生活陷入一团崩溃。

时书随手一翻,见纸面上自己偶尔清晰,偶尔混乱,写着中文的字:“宝宝……时书……你在哪儿…… 我……想……你……”字迹从有序转向无序,可见内心之疯狂。与前面优美整齐的外语字母大相径庭。

时书:“你这个人……”

时书勉强露出一点笑:“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现在啊有新的生活了,目前我也很喜欢。谢无炽,我再送你几天,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就回到我住的地方。很多人在等我。”

谢无炽手心发颤,牵着他,时书转过了脸:“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你也对我很好,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时书说完,给他拉了下被子,谢无炽整个人似乎要消散了,时书说:“这几天我好好照顾你,希望你快恢复健康吧。”

时书的狠心话说完,坐到马车外的踏板上,跟赶车的太监闲聊,凉风吹起头发露出白净的额头。随口一聊天才得知,自己和子涵离开以后,谢无炽回到京城献捷,又买回了被时书当掉那间小院,一个人和一群猫住院子里,过着独来独往清净的生活。

有人指婚,但拒绝。朋友交游甚少,大部分时间闭门谢客,非世子召集不出门,在院内诵佛。

据说那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先帝驾崩以后,便被指派去北军练兵,夏秋这一赶路,路上蹉跎,人就更差了。

时书叼着草看云卷云舒:“你不是挺会结交权贵的吗?名利场,迎来送往,怎么不去交游,一个人老待在院子里呢?”

好像过着一种鳏夫的生活。

时书坐着闲聊,中途太监递来水,掀开帘子进去,谢无炽枕着靠背似在沉睡,躺着并无动静。时书看到他的一瞬,脑海中微微涟漪。

同居时的欢声笑语,清澈带笑叫他的名字。谢无炽独自在相南寺时,白天藏经阁整经,夜里读书,内心充盈。但自己走了以后,他不再平静的心,会如何度日?

时书看他,又留意到谢无炽的手腕,一直渗透着红血,为什么?伤口还没愈合吗?

时书取出地图,接着研究回秦村的路,拿笔进行了标记,躺着晒微暖的太阳,直到脸颊发烫。

谢无炽一路昏睡,中午时遇到酒家,时书下去点了几个菜,太监们和将士们吃饭,谢无炽并没有下马车,时书端着酒家备好的满满一碗米饭和菜准备给谢无炽,太监说:“要稀粥,大人近日食欲都不佳,最多吃小几口,哪儿吃得了这么些?”

时书:“吃不完就算了。”

他将碗筷递给马车内的谢无炽,他接过饭菜,送到口中咀嚼。时书和太监们一桌吃饭,过了片刻来看,谢无炽碗里的饭菜见了底。

时书接过碗送回酒肆,太监都惊呆了:“怎么会,大人这半个月几乎只吃几口饭——”

时书也费解,一个人倘若胃口不好,吃饭就像上刑,但谢无炽竟然一口一口将饭给吃了。

时书端着碗,看谢无炽,“你要真吃不下就算了,不要为难自己。”

谢无炽:“不碍事。”

时书:“你怎么总对自己这么狠?”

谢无炽:“你也许希望我多吃一点。”

时书坐了下来,马车再次启程,谢无炽重新闭上了眼睡觉。时书看他闭着的不愿意看自己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他刚问完,谢无炽再睁开眼,眼睛里红血丝,在沉默中和他对视。

时书本来准备好说的话停下,“哎”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急:“你——”

时书一着急,碰到了谢无炽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被握住指尖,再捏到了掌心里。时书本来想收回手,但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坐在马车内,只好听凭谢无炽牵他,两个人沉默无声。时书实在是对这样的谈情说爱费解,但谢无炽平静下来,时书心里似乎也平静了一个角落。

他别过脸,下午再赶车,谢无炽没有继续睡觉,反而是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问他在秦村的生活。

时书:“我在秦村很好,半个月跟他们出一趟海,把村里打渔的贝壳珍珠和鱼干卖出去,再买盐香料回来。那地方干的活不多,偶尔帮忙补渔网,有时候去赶海捡海鲜,帮忙淘洗一些海边的食物,闲下来一直挺好玩儿的。”

谢无炽:“那我就放心了。”

时书聊着聊着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忽然感觉气氛太融洽了,好像回到了以前,唇边的笑容又收了一下。

接着,谢无炽伸手,时书唇瓣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时书蹭了下唇,残留着余温,气氛从朋友变成了恋爱的暧昧。时书继续说话,察觉到,谢无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唇边,欲言又止。

时书装作没注意到,随口闲聊,但视线似乎无法掩饰。

傍晚到了驿站,人走路也比前几天要好几个人扶着强。几个太监惊讶:“神医啊这位公子。”

时书:“我确实学过一点医术。”和太监们相处融洽。驿站内谢无炽睡得早,太监们和士兵们在楼下打牌,时书也准备和他们一起玩儿,送谢无炽上楼时,临关门前看着时书,终于开口。

“可以亲一下吗?”

时书转身就走:“我下楼打牌了。”

时书说完下了楼跟这群人玩成一片,但他们开始赌钱时,没有继续玩儿了。准备回房间睡觉前,时书去了一趟谢无炽的房间,本来只是想看看他,没想到谢无炽从睡梦中醒来。

他看了时书半晌:“可不可以亲你?”

时书:“你。”

气氛一时安静,谢无炽应该等待了很久,目光略带焦灼。时书在脸颊上点了一下:“亲。”

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落在侧脸。时书出门:“好了睡觉吧,别多想了。”

时书走出门,忍不住回想:之前在一块儿,他天天都亲,现在让他亲一下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