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晋大苹果

第一二五三章 密谋(二合一)

夏口,临江县。

刘牢之的兵马在此休整多日。此次西征,刘牢之的兵马只打了一仗,便是攻下夏口之战。之后便忽然从前锋主力兵马沦为边缘军队,一直在夏口赋闲。这多少有些让人意外。

不过刘牢之当然知道这不是司马道子的特殊照顾,而是他们判断桓玄不堪一击,急着去抢功。这样唾手可得的功劳,又怎么会轮到自已?那帮豪族宗室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刘牢之心中冷笑,这一切正是刘裕和自已暗中商议的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抢着去争功,但其实是抢着去送死。

在过去的十几天时间里,刘牢之的兵马在临江县驻扎休整,倒是甚为安逸。但刘牢之密切关注着前方的战况。虽然按照刘裕所传达的计划,似乎万无一失。但是真正的情形还要看实战的后果。一旦桓玄的兵马不能在洞庭湖一带重创朝廷大军,反而吃了大亏的话,那么自已将不得不考虑另外一种可能。

关键时候,自已诱杀刘裕,辩解说自已是故意接受刘裕的招降,将计就计,也不失为一个补救的办法。总之,一切看局势的发展,随时调整自已未来的动向。

背叛这种事就如同出轨,有了第一次便有无数次,而且会从忐忑不安背负道德上的压力变成心安理得。显然刘牢之已经渡过了背负心理压力的阶段,他已经突破自我了。一旦以自我为中心,便没有任何的压力。更何况无论是司马道子和刘裕,对刘牢之而言都无恩惠。

凌晨时分,刘牢之在温暖的被窝里熟睡。怀中的少女身体绵软温热,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是临江县的本地大族昨日送给刘牢之的礼物。刘牢之昨晚接受了大族的宴饮之后,便留宿在这家大族的侧宅之中。少女给了刘牢之极大的慰藉和放松,这让刘牢之多日来糟糕的睡眠得以缓解。

急促的脚步声在外边响起,有人在门廊下叫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会稽王派人前来传达军令,请速去接见。”

刘牢之熟睡未醒。身旁的少女倒是醒了,用手推着刘牢之多毛的胸膛,轻声道:“大将军,大将军,外边有人叫你。”

刘牢之打着啊欠醒来,这才听到外边高雅之的声音,他掀起被褥起床,走到门口开了门。高雅之站在廊下,拱手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刘牢之皱眉道:“雅之,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早便来?”

高雅之偷眼看了一眼帐幔,隔着帐幔,少女赤裸的身体清晰可见。

刘牢之哼了一声,高雅之忙收回目光,笑道:“打搅岳父大人歇息了。岳父大人,实是因会稽王命人前来传令,请你速去接令,小婿才来打搅。”

刘牢之皱眉道:“好大的架子,他的军令是圣旨么?要我亲自去接令。你代为转达难道不成?”

高雅之道:“岳父大人,军令紧急,岳父大人还是去见见的好。”

刘牢之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雅之,是好消息么?”

高雅之笑了笑,低声道:“对我们而言是好消息,但对司马道子而言,怕是个糟糕的消息。”

刘牢之一喜,不待他发问。高雅之低声凑在他耳边道:“司马尚之大军于洞庭湖遭遇伏击,五万兵马全军覆灭!”

“啊!”刘牢之失声叫了出来。他以为的大败无非是被歼灭万余兵马而已,却不料司马尚之的五万大军全军覆灭。

“呵呵呵。活该啊。功劳是那么容易得的么?司马尚之自寻死路。”刘牢之咬牙道。

“是啊。所以司马道子慌了,他率领大军正在回撤。命人来传令,要我们前往接应,之后为他断后。”高雅之低声道。

“哼!这时候,又想起我刘牢之来了。要我去为他断后?嘿嘿,狗贼倒是想得美。”刘牢之啐骂道。

高雅之低声道:“岳父大人,无论如何,得先接了命令。下一步如何,岳父大人再作决断。”

刘牢之点头,拢了拢花白的长发,沉吟片刻道:“刘裕应该也得到了消息,他的兵马就在南边,我想他很快就要来见我了。这样吧,雅之,你速去和他接洽,请他前来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高雅之点头道:“小婿遵命。”

刘牢之摆手道:“去吧,我这便去接令。”

高雅之躬身行礼,快步离去。刘牢之掩住房门回到床沿坐下。一双柔臂勾住了他脖颈,温热绵软的身体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大将军,再歇息一会吧。天光还早着呢。一大早便被吵醒了。”少女娇嗲的在刘牢之耳边道。

刘牢之反手过去,在少女滑腻的身上摸了两把,呵呵笑道:“睡不成了,有要事要办。”

少女道:“大将军要领军出征了么?那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刘牢之嘿嘿一笑,捏着她的脸道:“你放心,我会带你走的。但眼下还得委屈你留在谭家一些天,待老夫半了大事,便来接你。”

少女咯咯而笑,在刘牢之的肩头身上如蛇一般的扭动不休。

……

傍晚时分,一队骑兵从临江县城南门入城,直奔刘牢之的落脚之处。

一名身材高大,头戴斗笠的男子在高雅之的引领下进了刘牢之居住的后院。

“岳父大人,刘太守来了。”高雅之站在门前沉声禀报。

哗啦一声,门开了。刘牢之出现在门口。斗笠男子缓缓取下头上斗笠,拱手笑道:“刘将军,多日不见,一切可好?”

刘牢之哈哈大笑,一把抓住刘裕的手臂,将他拉进屋子里,哐当一声,屋门关上了。

茶水沏上,刘裕微笑道谢,眯着眼看着刘牢之。

刘牢之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道:“恭喜刘太守,消息不用老夫再说了吧。计划成功了。”

刘裕微笑点头道:“岂止是成功,简直大获成功。也不光是我之喜,你我同喜。”

刘牢之呵呵笑道:“我可不敢当。我就怕狡兔死走狗烹啊。现在司马道子已经撤兵了,此次讨伐行动已然失败了。你们自然是高兴,但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刘裕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放在刘牢之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南郡公的亲笔信,托我带来送给刘将军。刘将军请过目。”

刘牢之拿起信来,取出信笺快速看了一遍,眼中神采闪动。“条件可还满意?扬州刺史,加车骑大将军,封彭城郡公,加侍中之职。”刘裕沉声道。

刘牢之抚须而笑,沉声道:“但不知南郡公给了你怎样的许诺。”

刘裕呵呵笑道:“我自然不敢和刘将军一样,我还做我的豫章太守罢了。”

刘牢之哈哈大笑道:“你这样的人才,若不得重用,桓玄岂非瞎了眼么?刘太守,其实这些职位都是虚妄之职,你莫非以为这些许诺便能让我感激涕零么?”

刘裕呵呵一笑道:“刘将军,你想要什么,他们不懂。但是我懂。你无非想要雄霸一方,不受人管束,要做一方豪强。这些不难办到。你我既是同乡,又是寒门出身,经历颇似,在我心中,已经将你视为知已。往后之事,你我当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你想要的,我自然会助力完成。”

刘牢之呵呵而笑道:“刘太守,我刘牢之其实也没什么野心,我只希望能够安稳的过日子罢了。什么雄霸一方之言,并无此想。桓玄也好,司马道子也罢,他们的胜败其实我都不在乎。我是看着你刘太守值得相交,才会听从你的建议,做出如此的选择。我刘牢之何德何能?岂有争霸之心?说白了,只要他人诚意待我,我刘牢之决不负他人。官职地位于我如浮云一般。”

刘裕呵呵一笑,并不点破刘牢之的冠冕之言。

刘裕站起身来,向着刘牢之长鞠到地,沉声道:“刘将军,你我投缘,性情契合。你我又同是彭城人氏,出身微寒。像我们这样的人,确实应该互帮互助。你适才说看中了我这个人,才会同我合作,这让我颇为感动。我刘裕颠沛多年,从来没遇见刘将军这样待人赤诚之人,也没遇到如你这般看重我刘裕之人。我知你心中尚不安稳,担心遭人背弃,担心用得着你之时便百般相好,最后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对此,刘裕无法向你保证,只能用我的一腔真诚向你表白内心。若蒙刘将军不弃,我愿同将军歃血结义,效刘关张桃园之义,结为异父母兄弟。今后,你我兄弟共同扶持,互帮互助,他人欺辱你我,你我同气连枝,相携自保。又或可开创一番大业也未可知。”

刘牢之站起身来,讶异的看着刘裕。

刘裕见刘牢之不说话,苦笑道:“刘将军莫嫌我唐突,我自知和刘将军相差甚远,年岁悬殊。当年刘将军在北府军中叱咤风云之时,我便仰望羡慕,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刘将军共事。但结为兄弟之义,确实是颇为唐突之举。刘将军若不愿,却也无妨。我……”

“贤弟。”刘牢之大声打断刘裕的话,哈哈笑道:“哈哈哈,贤弟说那里话来。若能和贤弟结义,乃是我刘牢之的荣幸。贤弟乃当世英杰,愿折节下交,岂有不愿?”

刘裕大喜。当下命人准备香案,两人歃血为盟,叩拜结交,立下生死誓言。礼毕之后,把臂而笑。

“哈哈哈。今日太高兴了,我刘牢之蹉跎半生,今日得一义弟,真乃天大的喜事。来人,设宴,我要和兄弟共饮。”刘牢之大声的吩咐了下去。

刘裕也笑得很开心,兄长兄长的叫个不停。两人其实各怀鬼胎,各有所图。对刘牢之而言,他并不信任桓玄等人,但他走上了这条路,却也无法回头。所以希望从刘裕这里得到一些保障。官职地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融入桓玄的圈子里,不要被排斥在外。

通过刘裕,可以很好的融入其中,进入核心。要知道,刘裕掌握火器的秘密,必定为桓玄所重。

刘裕当然明白刘牢之的心思,任何的空口许诺都是虚的,需要来点实际的。结义乃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法。虽然誓言没有什么约束力,但是背弃誓言者,将要受到道德和舆论的谴责。在这年头,即便背信弃义是家常便饭,背叛和背刺是常见之事,但表面上却是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以结义这种方式拉近距离,安抚对方是有效的办法,起码在表面上是将刘裕和刘牢之绑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刘牢之会安心一些。

但其实,对于刘裕和刘牢之而言,这样的束缚都轻薄如纸,根本不具备任何的约束力。

酒宴摆上,两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高雅之在旁把盏,神情古怪。平白无故多了个叔丈人,而且刘裕的岁数比自已还小两岁,这个叔丈人来的也太便宜了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方这才正式进入正题之中。

“兄长,计策大获成功,重创朝廷兵马。南郡公甚为高兴,对你赞不绝口。我听说,司马道子下令让你率军前往接应,让你为他断后,保护他大军撤离。兄长,你是怎么想的?”刘裕问道。

刘牢之呵呵笑道:“司马道子这小贼,这时候想起我来了。又要我替他去送死了。我岂会听从他?我让雅之请你来,便是要问计于你,下一步我们当如何?”

刘裕笑道:“其实到了这一步,倒也不必遮遮掩掩。兄长,南郡公率大军已经开始追击,绝不容司马道子逃走。所以,我们要做的很简单,便是当头拦截司马道子的兵马,将他们困在路途之中。南郡公大军一到,便可前后夹击,将司马道子的兵马尽数歼灭。兄长意下如何?”

刘牢之端着酒杯沉吟道:“凭我们?恐怕拦不住他们啊。司马道子手中还有十几万大军,我手中不过一万余兵马,如何拦阻?就算我伪作接应,突然袭击,怕也难以成功。别到最后,搭了手下将士们的性命。依我看,不如让他们撤走便是。反正他们也败了。危机已解,南郡公又何必担心?”

刘裕摇头道:“兄长。你想的太简单了。司马道子恐不会罢休,我估计他们是要退回夏口固守,伺机再战。若不趁此机会解决他们,则会错失良机。况且,他们也定已经明白兄长和他们离心,只是眼下不说罢了。一旦站稳脚跟,第一个对付的便是兄长你。眼下必须要下狠手才成,不可有任何的放松。南郡公的意图是,此次将司马道子的兵马一网打尽,便可前路宽阔,直捣京城了。”

刘牢之沉吟道:“可我们拦不住啊。就算加上你的五千兵马,又如何能够阻挡?更别说,我们身边还有王凝之的一万兵马,驻守于夏口城中。我们稍有异动,王凝之便会立刻知晓。那厮便是司马道子故意留下来监视我的。”

刘裕沉声道:“兄长,若拒夏口而守,必能挡住司马道子的兵马。起码可以拖延他们几日。这便足够让南郡公的兵马赶到。我们兵马虽少,可我有火器铁炮,定可为之。以兄长领军之能,惧他何来?”

刘牢之皱眉沉吟,听到火器二字,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底气。夏口城地势险要,近来正在修补城防。若有火器助力守城,未必能守住,但拖延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将司马道子的大军拒之于夏口之西。等桓玄大军一到,便可围而歼之。既然背叛了司马道子,便要彻底的解决了他,否则将来必为其所忌恨,恐寝食难安。

“若有贤弟火器相助,必能守住数日。只是……麻烦在于那个王凝之。这厮守着夏口,手下有一万精锐。我的兵马是不能进夏口的,我一动,他必防备。那厮缩在城中,也不愿出城,甚是有些难办。”刘裕长吁了一口气道。

刘裕皱着眉头,思索道:“果如兄长所言,确实是有些难办。司马道子命他守夏口,正是为了防着兄长。得先想办法夺了夏口才成。但大军一动,他必有防备。如之奈何?”

刘牢之沉思良久,缓缓道:“贤弟,我有一计,能让我进夏口。只是也许要委屈贤弟,还要冒些风险。”

刘裕沉声道:“计将安出?”

刘牢之凑在刘裕耳边,口唇翕动,说了一番话。刘裕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好计谋。好计谋。兄长此计大妙。”

刘牢之哈哈大笑,举杯道:“只是要委屈贤弟了。来,为兄敬你一杯,事不宜迟,咱们今晚便动手。”

刘裕笑道:“委屈什么?只要计成,别说绑了我,便是捅我几刀,又当如何?”

刘牢之大笑声中,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

二更天,夏口城衙署之中,左将军王凝之已经上床歇息。

白天接到了命令,要自已会同刘牢之的兵马前往接应大军。王凝之不敢怠慢,立刻整军。但刘牢之磨磨蹭蹭,非要说明日一早才能动身。王凝之只得同意。

晚间早早上床,为了明日能够精神充足。毕竟是养尊处优之人,此番领军出征讨伐桓玄,是王凝之生平第一遭领军上战场。感觉辛苦无比。一想到明日要受马匹颠簸之苦,王凝之头皮都发麻。

其实对他来说,领军打仗确实超出了能力之外。吃喝玩乐写写诗下下棋倒是强项。不过好在司马道子也没有倚仗自已的想法,命自已率一万兵马留守夏口,监视刘牢之的兵马。

但司马尚之战败的消息传来,王凝之是着实吓了一跳。司马尚之虽然和自已平素不睦,自已也看不惯他的嘴脸,但是突然间五万兵马覆灭,司马尚之和司马恢之也死了,这件事让王凝之颇为惊恐。

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这些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耳听得二更鼓响,正有些迷迷糊糊之意的时候,突然间外边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禀报王将军,刘牢之在南城门外,要求进城见王将军。”

王凝之一骨碌爬起身来,讶异道:“怎么这时候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