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玉面雌狮

“喂!杜兄!烟囱上边的西北风好喝否!”

姜远仰着头,朝坐在五六丈高的砖厂烟囱上的杜青喊道。

杜青并不搭话,只任晚风将其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一双剑目无神的望着天际的夕阳出神。

“杜兄,吾有好酒,有什么烦心事,一醉可解!”姜远摇着手中的酒罐,放声喊道。

这回杜青有了反应,大手一撑烟囱的边缘,一个翻身,攀着烟囱外壁,几个起落之间便下了烟囱。

杜青一把夺过姜远手中的酒罐,一巴掌拍碎罐口的封泥,仰头便喝。

杜青的喉结不断涌动,一大罐酒刹那间便消失了大半,且不曾撒落一滴。

“行了,空腹喝太多酒伤身。”姜远连忙将酒罐夺了回来。

杜青一抹嘴巴,哈哈笑道:“姜兄弟说得不错,一醉解千愁,今日实是让大家看了笑话。”

姜远听得杜青的笑声中苦楚大过快意,道:“那有啥,这算哪门子笑话。在下不才,被人骂了十几年不学无术之徒,我不也过得好好的。”

“姜兄弟你不懂哪,今日之事,杜某实是心里憋屈得紧!”

杜青双拳紧握,道:“那贱妇你也看到了,杜某若不是高堂尚在,恨不得一头撞死!想我在山南东道偌大的侠名,到头来栽倒在那贱妇手中!我不甘哪!”

“你与嫂夫人她…”姜远试探的问道。

“休提那贱妇!”杜青伸出手来:“把酒给我!”

姜远却是不给,将杜青按坐在砖窑之上,自己也跟着坐下,并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八卦的问道:“杜兄,你且说说是怎的与嫂夫人结识的?且她还言说,怀有你的子嗣,这事是真是假?”

杜青闻言,顿时怒目圆睁,俊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愤声道:“姜兄弟莫要打听这些,实是丢人!”

“小弟我绝无打听之意!”姜远连忙竖起右手,道:“你看,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不是?现如今嫂夫人找来了,你跑得了么?”

杜青怒声道:“天下之大,我杜某要走,她岂能拦得住!”

姜远暗道坏了,他哪肯放杜青走,此时必得要将杜青留住,便道:

“杜兄,你说这话,小弟不敢苟同!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嫂夫人都有身孕了,你若跑了,这和懦夫有何区别!这不是一个大丈夫所为,也有失侠之风范!”

“那我当如何?那贱妇实是下作!”杜青闻言,脑袋耷拉了下来,手指抠着青砖恼怒异常。

“所以,你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小弟,小弟给你拿主意啊!”姜远蛊惑道。

杜青抬头看看姜远,此时他心里一片乱麻,以往独来独往惯了,也从未遇上这等事,心中实是乱了方寸。

他与姜远又共历生死,唯一能倾诉的便只有姜远了。

“说与你听可以,但你不许笑!”杜青严肃的看着姜远。

“行!我保证不笑!我乃堂堂侯爷,受过专门的礼制之教的!”姜远立即保证。

杜青见姜远说得认真,便信了,缓声道:“那日你我在燕安城门处分别…”

去年冬,杜青与姜远在燕安城门处道别后,杜青离家一年有余,想着年关将至,心中挂念着远在一千余里外的双亲,便日夜兼程往家中赶。

杜青的老家在山南东道的江陵,出了关中后马不停蹄直奔浊河下游的洪童关乘船南下,经齐渠河后,再转长江逆行而上,经江夏再至江陵。

问题就出在江夏这里。

杜青到得江夏时,恰好听闻此处有一群山贼在这一带作乱。

杜青本就是嫉恶如仇的侠客,听闻有山贼在江夏城外的蛇山打劫过往商旅,劫掠过往船只,便打听了蛇山匪贼的巢穴,准备趁夜去杀了贼首。

哪料还未等杜青去蛇山剿杀贼首,那蛇山的匪贼却先来劫掠客船,吓得船上的商旅跳江的跳江,求饶的求饶。

杜青拔剑立于船首,朗声笑道:“尔等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劫掠之事,杜某还未曾去寻尔等,尔等却自来送死!”

那领头的贼首见杜青气势不俗,一身劲装打扮,脚踏在起伏不定的船头却如履平地,气定神闲,就知遇上了扎手的点子了。

“嗨,那汉子,劝你莫管闲事!吾乃蛇山仙姑寨二当家穿山虎单暴!今日放你离去,各自相安!”

杜青长笑一声,道:“尔等劫掠,遇上我,是你们的恶果!”

单暴大怒,眼前这汉子不识抬举,在这江夏之地,谁听得蛇山仙姑寨不得给几分薄面,这人却不知死活!

“兀!你这汉子不知进退!说不得今日要杀生了!”单暴大喝一声,令手下舞起飞虎爪将杜青所乘的客船勾住,便要跳上客船来。

客船之上商旅众多,杜青岂会让这些匪贼上来,当下不退反进,踏着绳索而去,直扑其中一艘匪贼所乘的快船。

长剑划过,顿时将几名匪众的脑袋割落江中,无头尸首的血喷了一船。

杜青又如此施为,踏着绳索跃上另外两艘快船,将上面的喽啰全部斩于剑下。

单暴见杜青来势汹汹,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一般,出剑干净利落,瞬间斩杀两艘快船上的兄弟,心里已生怯意。

又见杜青再次向他所在的快船飞来,持了一把渔叉便朝杜青攻去。

杜青脚如磐石,立在船舷之上,与单暴独斗数回合,眼见要将单暴毙于剑下。

单暴却仰身往后一倒,跌入江水中不见了踪影,其他匪贼见得二当家跑了,哪还有斗志,也纷纷弃船而逃。

此时天寒地冻,杜青也不敢贸然下水追查,便让客船船家驾了客船先走,他则独自驾了快船向南岸靠去。

即然已动了刀剑,杜青不介意大白天的杀上仙女寨去。

再说那单暴不敌杜青,借水遁逃跑了后,在水中一口气潜了五十来丈远,才在一个水草密集的滩涂上了岸。

单暴趴在枯败的水草中,见得杜青居然驾着快船朝南岸而来,便知不妙。

单暴顾不得狼狈,慌忙抄了小路向仙姑寨而去,要报信于大当家——玉面雌狮高璐。

“大当家!不好了!”单暴一头扎进仙姑寨中,高声呼喊。

高璐闻听呼喊之声,连忙出了聚义厅,就见得单暴浑身湿透发丝散乱,脚上的鞋还丢了一只,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高璐冷声问道:“二当家,你带着兄弟们下山做买卖,怎落得如此狼狈!与你同去的兄弟们呢?!”

“都死了!兄弟们都死了!”单暴怒声中带着哭音:“我带着兄弟们去劫船,却遇上一个年轻汉子,上来就杀人!大当家的,你要为兄弟们报仇啊!那汉子已上得山来了,似要对我等赶尽杀绝啊!”

高璐闻言大怒:“岂有此理!哪来的恶人,竟敢如此!”

高璐回聚义厅着了甲胄,提了乌金锏带了人马杀下山去,正好在半山腰处遇上提剑而来的杜青。

“哼哼!来得正好!”杜青见山上杀下一队山贼来,便知这些人便是仙姑寨的匪贼了,当下也不废话,持剑便杀来。

杜青一人独面数十匪贼丝毫不惧,一些山贼水匪的武艺又能高到哪去,当初在黑风山杀山贼时,那贼匪人数更多,也让杜青杀了个片甲不留。

高璐见杜青提剑就杀来,心下恼怒更甚,提了乌金锏便迎了上去,喝道:“你乃何人!竟敢杀我仙姑寨的兄弟!”

“好教你等知晓!某杜青是也!”杜青清喝道:“你等作恶多端,劫财害命!今日我要为民除害!”

高璐闻得杜青道出名姓,微微一愣:“你是影侠杜青?!”

“正是杜某!你们这些山贼即知杜某之名,那便自烧山寨,归田从良,否则莫怪杜某剑下无情!”

高璐早就听闻过影侠之名,乃山南东道声名远扬的游侠,剑术超凡脱俗,一直心生仰慕。

此时见得杜青虎背熊腰,面容俊郎,竟如此年轻,心中竟然微荡,暗道自己年已二十有三,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却未曾有瞧得上眼的夫婿之选。

如今这杜青打上门来,若是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夫妻,岂不是美事一桩。

江湖儿女可不管世俗那一套,高璐又是一女贼首更不会顾忌,打定主意后,与杜青战了数回合,一个闪身跳出战圈,道:

“杜大侠且慢!且容奴家解释!”

杜青却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尔等盘踞在此,干的是丧尽天良的勾当!今日定要诛尔等!”

“杜大侠此言差矣!”

高璐见杜青左一口作恶多端,右一口丧尽天良的辱骂,心中也是恼意丛生。

“奴家姓高名璐,带着众兄弟在此落草,也情非得已!我等虽为山贼,却只劫财不害命!”

高璐怒声道:“反倒是杜大侠,不问缘由便伤我十数兄弟性命,奴家不曾责怪杜大侠,杜大侠却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上来,是何道理!”

杜青冷笑道:“不管何种理由,也不是你等劫道的理由!莫在狡辩!”

高璐怒极反笑:“好!你乃大侠,你清高!奴家便与你一战,若奴家输了,任凭杜大侠处置,杀剐任意!若杜大侠输了!哼!”

杜青不屑道:“杜某要取尔等性命如囊中取物!有何好赌!”

高璐笑道:“奴家自知杜大侠武艺高强,但未战过,大话切莫说得太早!莫非杜大侠不敢?!”

杜青哪受得了被一女子嘲讽:“好!杜某若输了,这条命便也由你做主!”

本就是敌对关系,杜青就是奔着杀贼来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个赌打与不打都是一个样。

谁知高璐接下来的话让杜青目瞪口呆。

“杜大侠若输了!便留在这山寨之中,与奴家结连理之好!”

杜青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比男子还魁梧的女子,若不是那张脸生得精致,怕是与夜叉无异。

杜青光想想若是与这女子成亲的情景,那不如死了算了。

“休得胡言!”杜青大怒,这女子竟不知羞耻,竟要做如此赌注,心下更为不耻。

“哼!杜大侠莫非知武艺不如奴家,不敢赌么!”

“胡说八道!”杜青哪容他人质疑他的武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山贼,大脑来不及思考,便道:“杜某与你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