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中元节那日,城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长街,薄薄的纸张被染……

第101章中元节那日,城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长街,薄薄的纸张被染……

中元节那日,城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长街,薄薄的纸张被染成不同的颜色,糊在灯笼外面印出了各色光影,这样七彩的光影并没有多明亮,却让城里的百姓十分兴奋,穿着新衣裳,拎着装满了河灯的竹篮子在街上闲逛着。

也有百姓买不起成品的灯笼和价贵的彩纸,便用薄薄的篾条编出一个竹灯笼,里面用篾片围出一个凹槽,将装着灯油的窄口小陶瓶放进去,照样是个亮堂的灯笼。

河水里倒映着灯笼的影子,有顽皮的孩子坐在河边用手去捞,不仅扰乱河水泛起层层涟漪,还打湿了衣裳,引得岸边的爹娘一阵怒骂,那些骂声又杂又乱,也不知那些孩童能否听到自己爹娘的声音。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街上小吃的气味掺杂在一起,时刻引诱着路人的嗅觉,敲铜锣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那是街上耍把式的,有的是估邶城本地的,也有从外地来的,如今趁着人流多挣点辛苦钱。

这一日好似有很多不同,就连那些平日里吃腻了的街边小食都变得稀奇,总是想着再买一份尝尝味道,小贩乐得合不拢嘴,自然是吉祥话说个不停,又将停驻在摊前的行人逗出了笑脸。

这样热闹的日子,楚峰屿她们自然是要下山来的,大家全部住在城主府里等着过中元节。

那传的神乎其神的百鬼夜行,不止是远道而来的行商好奇,她们也好奇得很。系统所编写的故事虽全面,却也十足的简单,她们好像只能活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按照自己的人设一日复一日。

天光微微变暗,街上就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他们穿着自己民族的盛装,有的脸上用锅底灰画着图案,有的则打着赤膊,将身上的刺青悉数展露。

这里和中原不一样,皮肤白皙的男女少之又少,便是整个城中都寻不出百人,其中还得加上许茗因她们这群设定上就是白皙美人的卡牌人物。

自从城中富户权贵被斩杀后,留下的全是寻常百姓和家中小有盈余的商户,这些人没什么养尊处优的习惯,即便家中开着小铺子维持生计,也依旧要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去城外开荒种地,每日风吹日晒之下,想要皮肤白皙滑嫩,实在难如登天。

大家都是一身黑黄的皮肤,一双黑亮的眼睛,男子在微凉的夜里也会打着赤膊散散火气,女子穿着或鲜艳或暗沉的民族服饰,有的全身包裹的一丝不漏,像是藏在暗处的影子,有的却露着筋韧的腰肢或手臂,笑容灿烂明媚地扫视着周围的年轻男子。

路过她们的男子或是带着笑意与其调笑,或是内敛地侧过身不敢与她们对视。

这些女子都是有着走婚传统的,且比寻常族群更为奔放强势,她们族群内部分成了两类,一类是留在族中种田耕地,伺候长老和婴孩的,另一类就是族中勇士,她们进入估邶城的军队中拼杀,在军队中崭露头角稳固部族地位,相应的也不再承担族中的一切庶务。

宋颂带着一行人走走停停,看到了很多不同的服饰,这些人平时都穿着简便的衣裳上山下地,所以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如今穿上自己民族的衣裳,便让长街增色了不少。

还有一群人,他们穿着一身长长的黑袍子,袍子上缝有兽牙、兽骨、小块兽皮,走动的时候晃来晃去,每个人脸上都盖着一张恶鬼面具,他们列成长队走在长街的边缘处,像是一群游走在人间的恶鬼。

“那是什么族?”宋颂对着敕发问。

敕不过是个年轻小子,估邶城里的事,麻沂山里的事,他只知道近年来的,那些常年藏在深山中不爱出来走动的部族,他也知之甚少,所以这一回他带了一位族中长老同行,方便为宋颂她们答疑解惑。

随行的长老瘦小精神,佝偻的身子像是一把被拉紧的长弓,双手负在身后,走起路来龙精虎猛的,他闻言擡头看了一眼,随口就说道:

“那不是一个族,是守墓人。几百年前女帝周命丧麻沂山,她的旧部四散而逃,有的大隐于市,有的则藏进了麻沂山后头的山脉中,这些人偶尔会在山中留下踪迹,便被我们称作守墓人。里头不乏奇人异士,所以部族与他们一直相互避让,互不干扰。”

“他们甚少出山,我上一回看见他们还是在五十年前。那年西南暴雨不歇,居住在山中的部族大半都染上了疾病,他们深夜而至,用能够治病的药包换取粮食……为首的是个高挑的女子,长了一双红眼睛,她血祭上苍,赤裸着让钝刀割肉,鲜血流了满地,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待她奄奄一息之时,那下了许久的雨就停了。”

“听人说,她叫灾厄,长久停留在一处便会引来灾难,后来一些部族觉得她不祥,想将她撵走,便派勇士前往无尽山脉意图将他们赶尽杀绝,打了许久,好几个部族都失去了强大的勇士,我们也再没有见过他们出现。。”

许是宋颂盯的时间太久了,那伙人敏锐地停下了脚步,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驻足片刻后才再次离开。

夜渐深,长街上再无天光,反倒是悬挂的灯笼成了最明亮的光源,天上星子点缀,忽明忽暗,河中花灯漂流,越行越远。

百鬼夜行只是个名头,实则是部族带着供奉的鬼神游街或是前往麻沂山进行祭祀,每个部族的习惯不一样,自然不可能在统一的时间整齐划一地行走在大街上,只是时不时有人擡着神像或鬼像走过闹市或小巷,有的是一遍遍在估邶城中绕圈,有的则从城中穿过,脚步不停地前往山里。

没什么避讳的鬼神就从闹市过,有避讳的鬼神便走偏僻的小巷,并且一路上吹吹打打,提醒着行人避让。

每当路过那些偏僻的巷子,就能看见里面或是两侧点着白蜡烛,或是街道上撒着黄纸,百姓们总是会抓着孩子的手快步走开,甚至不许好奇的孩子去看那巷子中的景象。

宋颂一行人走在闹市,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敲击皮鼓的声音,皮鼓的声音沉闷低哑,一声接着一声,错落有致。

这声音远远传来,称得上微弱,但还是令吵闹的长街安静了不少,前面的人流默默分开两半,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又是小声交谈,又是踮足眺望。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看见了那队伍的影子。

几十个精壮的汉子打着赤膊,他们的肩上架着成人手臂那么粗的竹竿,纵横交错的竹竿支起来一个长方形的竹排,竹排的两侧跪着一群四五岁的孩子,这些孩子们穿着黑色的袍子,只露出一张抹了锅底灰脏兮兮的小脸,表情严肃,姿态虔诚。

右侧的那一排男孩儿口中叼着一片斑驳老旧的龟甲,手中捧着燃烧着的烛台,睁着双眼望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左侧的女孩儿们口中衔着柳枝,手中捧着一碗清水,紧闭双眼低着头一动不动。

正中间有两对年轻的男女,女子穿着深蓝色的民族服饰,头上带着一顶复杂的帽子,帽子的筋骨是一圈篾条编出来的圆形,用深蓝色的布匹一遍遍的缠上去得到一个简陋的帽子,帽子的下缘一圈都坠着兽牙,最顶上还固定着一个野兽的头骨。

男子的穿着就简陋了许多,一件制式简单的深蓝色长袍,一件黑色的绣着五彩花草的褂子。

女子的手中捧着刀剑,男子的手中捧着竹筐和布匹。

被这两对年轻男女围在中间的,就是他们所供奉的“神”。

他们的神像筋骨也是篾条,编好后糊上布匹,刷上桐油,如此反复三五次,神像便有了皮肉。

那神像有三人高,前方是一个盘腿而坐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布匹和粮食,后面是一个站立的女子,这女子有三只手,手中拿的都是武器。

在竹排的后面跟着一群穿着黑袍子的男女老少,他们腰间系着皮鼓,规律地敲打着,个个目不斜视,整齐划一地穿过人潮。

很多人在这队伍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邻居、同僚、同窗,不管以往是何种性格的人,在这一刻都是沉默而虔诚的。

没有热闹的吹吹打打,也不似别的哪样念着祭祀的话,只有阵阵低沉的皮鼓声陪着他们的队伍出现,像是一个沉默地送葬队伍。

宋颂耳聪目明,听见了人群中微弱的交谈声。

“……他们族内不供鬼神,供的是先祖。在女帝周还没出现的时候,西南和中原年年交战,据说他们的首领是个生来便有三只手的女子,那女子骁勇善战,几乎统治了整座麻沂山,后来几个部族联合围攻他们,让这个部族险些绝迹。在他们狼狈逃亡之际,被一个中原男人救了,那男人是一个部族抓来的奴隶,会辨识草药、织布染色、编织种植,在男人的帮助下他们逃过一劫,后来养好了伤便夜袭那个部族,将男人救走了……”

宋颂仔细听着,他们又说了些这个部族别的事迹,比如这个部族人数不多,如今参与游行的便是全部的族人了,他们行事很是低调,尚在麻沂山时就藏在隐蔽的山谷中很少出没,靠着种植和饲养为生,所以这个部族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擅长战斗,反倒人人都有一门手艺。

如今城中尚在筹建的纺织厂厂长就是这个部族的族长,那族长是个寡言的老翁,早些年西南遭灾,旱灾、疫病、雪灾接连而至,尸横遍野,每个部族都死了不少人。

在天灾人祸的重重打击下,他们部族缺衣少粮,是这位老族长凭着一身的本事日夜不休带着族人织布,用那些紧密厚实的布匹同城主做交易,方才换得一线生机。

宋颂看着那神像,下意识地生出了怀疑,那中原男子,会不会也是一位宿主?

“他们共同经营一个部族?也算是恩爱……”

“你瞎说什么!族长和那男子并无情愫,族长照样是麻沂山赫赫有名的勇士,男子也只是他们部族中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是我想岔了……”

“别看见一男一女就想着他们是夫妻!蠢笨!”

宋颂愣了一瞬便也露出个笑来,是了,她也想错了。

即便是救命之恩,即便是一男一女,即便是一同被供奉被铭记,也不代表他们就是夫妻。

哪有那么多卡牌宿主的,不管是什么时代,都不缺豪杰英雄,不该因为他们强大而坚韧,就否认他们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