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神女
第44章神女
“莱音！过来这里！”
咪哚站在陶瓷窑外大喊,她穿着一身黑布棉袄，外面套着工作服，是一件黑布缝制的罩衣。
莱音放下手中的书本小跑着过去,已经两个月了，那个叫宋颂的女子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学东西一向很快，得到赏识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宋颂会这么快就将工业区总管的重任交给她。
很难以置信吧，她只有九岁,却是这里的总管。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做久了就会发现,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管理的事情。
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没有人闹事,也没有人消极怠工。
她的任务只有每十天查看一次出入库登记本，实在太过清闲了,她害怕自己显得没用，就每天都会把松雅她们清理出来的范围走一遍,记下周围的地形，还会偶尔给闲散的咪哚她们安排一两个小任务。
宋颂回山谷了，教书的任务也落到了她身上。宋颂好像看出她并没有变傻了，只是一直没有提起。
要教授的那些知识并不难,加起来还不足两千字，字也都是认识的，词句通俗易懂。宋颂说咪哚她们已经学了很久,这些内容都能背了,但还要继续学，边学边做,加深记忆。
莱音过来后，咪哚献宝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陶碗，激动地说：“你看你看！我们烧出来了！我们烧出陶碗了！”
“嗯，过来，我记。”
她们回到木桩桌子前，咪哚滔滔不绝地说着她们是如何烧制了这一批成品的陶碗，完好率有多高，形状如何如何相似之类的。
莱音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咪哚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的小老师成了多少，失败了多少，消耗了多少木炭。
说了这些还要说些别的，比如这一次她们做出了什么改动，成功的关键因素是什么之类的。加上成功的这一炉，她们已经烧毁了不下十炉了。
这边正在说着，那边就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小姑娘，对着咪哚喊道：“咪哚组长，二号炉失败了！”
咪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说：“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步骤，二号炉怎么会失败……”
莱音敲了敲桌子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在本子上写上：相同的条件下，二号炉失败，以上经验暂且作废。
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山林变平地，烧出来的砖已经搭建了工业区的第一所宿舍，宋颂还来运走了不少，可是图和他们还没回来。
许掌柜都来了两次，带来了不少人，可其中没有图和。
他们还好吗？还……活着吗？
估邶城
夜深人静，图和带着小乞丐们从城中富户家中搬出来两具尸体，这次的尸体死状凄惨，所以下人们用黑布裹得紧紧的，外头还用一条红绳拴着，那红绳上挂着零碎的铜板。
这样尸体扔出去后就会有很多乞丐去扯那些铜板，这家的主人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法子，说是这样那些拿走铜板的人就会带走尸体的怨气，这样即便是以后这人成了恶鬼，也找不到元凶。
他们将尸体背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里藏起来，这院落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落脚点，因为荒废许久，又经常有闹鬼的传闻，所以附近都没人敢住，倒是便宜了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院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现在是用来堆尸体的，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攒了不少的死尸，各式各样的尸体整齐地摆在地面，他们还给那些尸体套上了黑色的长袍，长袍上放着不同颜色的布条，代表着他们的来历。
下山时宋颂给了他一沓符纸，只要将符纸贴在尸体身上，那尸体就不会腐烂发臭。但是这些符纸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两个月后的今天，他们必须开始行动。
“大哥，打听到了。”
一个小乞丐从外头跑进来，将门插好后便说道：“明日陈老爷家的少爷娶亲，娶得是城西李老头的女儿，他女儿长得好看又孝顺，每日都帮李老头一起出摊，就被陈少爷看上了，要强娶她进府做妾。”
“我听说李老头已经找好人了，就等明日花轿上门的时候杀了陈少爷。”
城西的李老头是屠户，他家的肉铺生意很好，除了猪肉外还有野味可以卖，赶得早的时候能卖些野鸡野兔，有时候还能买着野猪肉。
他有三个当猎户的兄弟，个个魁梧高大，乱拳能打死一头牛，几百斤的野猪抗在肩上就能走。
陈家是十多年前被贬到这儿的小官，但是城主府没他们的位置，只意思意思给了点俸禄养着他们，他们也乐得清闲，待在城中当富户。
或许在陈家眼中李老头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城西，李老头却是实实在在的地头蛇，他那几个兄弟大手一挥就能召集上百猎户，是寻常百姓惹不得的人物。
不过李老头也不是惹事的人，他是李家肉铺倒插门的女婿，妻子异常凶悍，将他管得严严实实的。
两老早逝，肉铺就到了他手上，他也勤奋，每天兢兢业业地守着肉铺做生意，对妻子尊敬，对两个女儿更是有求必应。
陈少爷要动李老头的女儿，实在是摸了老虎屁股，到时候上百猎户围上来，怕是跟着来的媒人也留不住一具全尸。
图和应了一身，看着院子里的兄弟们吩咐道：“我现在去李家，你们去屋里把陈府的尸体找出来收拾一下等我回来。”
“知道了大哥。”
“大哥你小心点。”
图和进屋换了身衣裳，和那些尸体一样的黑布长袍，只是他是活人怕冷，长袍里还套了件棉衣。
大大的兜帽盖在头上，外头下着零星的小雨，他取了一顶破斗笠戴上才出门。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袱，里面装着宋颂交给他的道具。
这是决定他们去留的任务，他一定不能失败。
城西李老头家
外头是淅沥淅沥吵个不停的雨声，屋里李老头的大女儿妙儿坐在火塘边上捏着一块帕子哭个不停，她娘就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也在不停地抹眼泪。
除了她们两个女人，屋子里还坐着十几个男人，都是魁梧高大的个子，个个手里都拎着一柄用来杀猪的尖刀。
“嫂子，妙儿，你们别哭了，这事儿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那陈家的就是个畜牲，我们几个当叔叔的绝不可能让妙儿嫁过去。”
一个汉子粗声粗气地说，手中的尖刀在油灯的映照下十分骇人。
他们四兄弟年龄差距比较大，他们五六岁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十几岁的大哥就收拾了家当带着他们到城里讨生活。
他进城后在肉铺给李屠户打下手，赚得银子远远不够养活四口人。李屠户心善，就天天留他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每日收摊了剩下零碎也会给他带回去给弟弟吃。
可以说他们四兄弟就是被李屠户养活的，后来李屠户招了大哥当上门婿，他们就全部住到了李屠户家里，帮着李婶子做些杂事，李家人心善，会给他们饭吃，也不打骂他们。
李屠户先前是猎户，年纪大了才进城开了肉铺，所以有好些猎户兄弟。担心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傍身，所以就带着他们去拜了师，三个孩子齐齐整整地上了山，师父人也好，教得认真细致，他们这才有了一条活路。
李家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的女儿被抢。
那陈府的畜牲是个心狠的，抢进去的女孩儿都活不长，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女儿进火坑。
李婆子伸手给了他一巴掌，一脸凶相地边哭边骂：
“你这个听风就是雨的沈老二，是不是你撺掇着他们下山的！那陈家是好招惹的人家嘛！你一张口就是要宰了他家儿子，也不想想你们杀了人，往后这估邶城还有没有你们的活路！”
李老头缩在她旁边不敢吭声，活像个鹌鹑。
沈老二跪在李婆子面前，李家两老去世后，照顾他们衣食起居的就变成了长嫂，虽说他们经常住在山上，但是每回下山屋子都是备着的，衣服鞋袜嫂子也会做好等着他们回来拿。
都说长嫂如母，他们沈家三兄弟是认的。
“嫂子别担心，这回的事不要大哥插手，咱们兄弟几个杀了人就跑，往山里一钻当山匪去，继续过那打猎的日子，官府不会揪着不放的。”
“闭嘴！你这说的是人话嘛！你在山上当猎户和当山匪能是一回事！当了山匪你就别想下来了，以后你就是通缉犯，有家不得回，只能缩在那山里当耗子！”
李婆子扯着大嗓门骂道，气得连哭都顾不得了，蒲扇大的巴掌一个劲儿地往沈老二身上招呼。
沈老二不偏不躲仍由她打骂，梗着脖子硬气地说：“嫂子要么就打死我，否则我一定要杀了陈家那挨千刀的畜牲。”
“娘，你别打二叔了。”
李妙儿生得貌美，性子柔和，一向是街坊邻居赞不绝口的人物。因为是老来得女，李老头和李婆子对她宠爱得很，三个叔叔也是有求必应，她从小到大，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
如今吃到了，只是这苦头太大了，竟是要命的。
她抱着娘亲的手，带着一脸的泪意笑道：“也没有那么吓人，或许……或许那陈少爷真的喜欢我呢……也未必会死吧。”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擦着眼泪哽咽着：“只要、让他喜欢我，就能好好的，就不会死了。”
“傻妙儿，你与其相信那畜牲会怜惜你，还不如信你二叔能千里之外取他脑袋不被人察觉。”
沈老四一脸阴沉地将尖刀插进木桌里，摸着刀刃不容拒绝地说：“明天我带人去，二哥三哥就在家准备婚宴。麻沂山我熟，事成之后带着兄弟们进山，他们……”
“咚咚咚……”
沈老四停住了话头，望向那扇门说道：“是不是有人叩门？”
“是，我去看看。”
一个坐在门边的猎户起身去开门，出了屋子穿过小院打开了院门。看见来人后警惕地问：“你找谁。”
图和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块绘着阵法的木盘。他眼睛盯着那猎户的表情，声音嘶哑地说：“我家主人知道这里有难，特让我送来解法。明日李姑娘带着木盘上花轿，下轿时咬破指尖将血滴入正中心，就能去到神山，伺候神女。”
“回去后对着神女虔诚请愿，事成之后，要在家中供奉神女像。”
他说完后将包袱塞在猎户手中就走了，一路边走边念，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猎户环顾左右，见没人了就连忙抱着包袱关上了院门。
进屋后他将此事一说，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一时之间争论不休。
最后还是李妙儿拍板说：“就先这么办吧，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她从包袱里取出那石雕的神女像，放在桌子上虔诚地跪拜，请愿道：“望神女垂怜，救民女脱离苦海。”
那石雕一臂长，雕的是一个单手执剑的冷冽女子。
沈老二眼尖地看见石雕后面有字，就说道：“妙儿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李妙儿摸着那几个字，缓缓念道：“流风剑仙，孟敛。应该是神女的名号。”
沈老二实诚，闻言立马往地上一跪，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求神女孟敛保佑我侄女李妙儿能顺利度过此劫，要是我侄女好好的，我一定日日供奉神女。”
屋子里的人都跪下来开始磕头请愿。
在他们看来，若是神女真的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李妙儿带走，那必定是真的神，去侍奉神女也好过进入陈府受罪。
而此时，因为恶念难以压制而闭关的孟敛睁开了眼。
她眼底一片血红，通过亲手绘制的木盘听到了远方的请愿。眼底翻腾着控制不住的杀意，她的表情一再变换，最后凶狠地露出一抹笑意，低声道：
“孟敛，接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