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这一次,“债有主冤有头”
一个新的时代,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这样一个思绪茫然的午后,赵昭婷还真的想找件事情做一下,于是,她就这样问道:“小玲子,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
小玲子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带着一丝讪笑,这样回复道:“赵姑娘,记得在几年前,我也给你说过与自己相关的一些事情。如今,暂时也没有什么紧要之事了。嗯,我的意思是,你看看,能不能够挤出一点时间,陪我到老家走一趟?”
赵昭婷心念一闪:这,这倒是一个好事情啊!闲着无事,就到附近乡下走一趟,和老是待在这金陵城里相比,强多了!
“小玲子,”她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走一趟的……”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徐海韬和牟煜明。
对于徐海韬来说,小玲子的故事,他也曾经从赵昭婷嘴里,略知一二。如今既然赵昭婷有心要去,他自然也是很乐意的。于是,迎着赵昭婷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至于牟煜明嘛,他早就跟小玲子结为夫妇,这一趟,自然是要走的了。这一刻,他还隐隐地体会到,赵昭婷之所以还用征询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自然就是希望,自己此番陪同,能够让小玲子在返乡之时,志得意满,能够风光一把。
“赵姑娘,徐大哥既然有这个意思,我这半个主人,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现的了……”牟煜明这样说道。
大方向定下来之后,四个人就返乡的细节,又作了一番商议。
第三天正午时分,这一行四人,来到了小玲子的故乡。
在离自己的老屋尚有两三里地之际,小玲子就说起和自家庭院相关的一些事情来。
“那个齐善德,十足的伪君子!”牟煜明咬牙切齿道,“这一次,我倒是想会一会他……”
“牟兄弟,这一次,看到你回来了,那位齐大善人,多半会收敛一些了。”徐海韬这样说道。
暗暗地吐出一口气之后,赵昭婷接过话语:“那位齐大善人,一向伪善,到时候,我们倒是要提防一下他的软刀子……”
环视一番之后,小玲子这样说道:“我们一行四人,人多势众,管他什么硬刀子软刀子,总之一句话,就是要让他放老实点!”
“嗯,我们是占理的一方,”牟煜明点了点头,“不过,到时候,需要注意一下斗争的方式……”
赵昭婷淡淡一笑:“是啊,斗争的方式,还是要讲究的。不过呢,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对于这样一个土豪劣绅,首先就是要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余下三人一听之下,点头称是。
就这样,一行四人,边走边聊着。
再过了一阵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树林子,小玲子这样说道:“过了这个林子,再往东走几步,看见几间屋子,就到了……”
眼看目的地将至,一行四人,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刚要穿过那林子之时,只听不远处传来这样一个声音:“马先生,这几间屋子,好几年都没人住了。你若是不嫌弃,不妨先将就一下?”
“齐大善人,”另一个声音响起,“一进到这个小集镇,马某就听说,有位齐大善人,乐善好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马先生过奖了。齐某,齐某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这是齐善德的声音。
“借花献佛?”马先生略显诧异的声音,“你,你的意思是,这几间屋子,另有来历?”
“哦,马先生,”齐善德缓缓地说道,“是这样的,好几年之前,这几间屋子,确实是另有其主的。当时呢,有一对中年的农家夫妇……”
随着这两人的这番话语,林子里的赵昭婷等人,均显出几分惊愕不定的神情来。
按说这一行四人之中,只有小玲子见过那齐善德,余下三人对于这番对话,难免会有几分不明就里。
然而,赵昭婷却是和马先生打过交道的。这样一来,再沟通几句之后,这一行四人大致上也就可以确定:此前的金陵城之役,这马先生侥幸逃脱之后,并没有走远。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些天,他窜到小玲子家所在的小集镇上,一来二去,还跟这齐善德勾搭上了。这位齐大善人,自然不会太省油,你马先生不是先找间屋子住一下吗?好吧,这儿就有几间废弃多年的老屋子,你想住就住吧。反正,到时就算有人找上门来,自然也先是唯你是问。至于我齐大善人嘛,反正又不是我霸占他人房屋,尽可以在一旁看一下热闹……
再商议几句之后,这一行四人决定现身,当面训斥一下这两个恬不知耻的家伙。
“齐大善人,久违了……”小玲子走到自家的屋子边,这样打着招呼。
这齐善德说故事的水平,一向也是蛮不错的。这一次,他又是跟这谋面未久的马先生,说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就更是颇有口若悬河之势了,以至于另有四人出现,他都不曾察觉。
至于这马先生,一向是在刀口之下讨生活的,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自然还是会有的。只是,碍于齐善德是“主人”,一时半会儿之间,自己不便于打断“主人”的话语。从林子之中走过来的四个人之中,对于赵昭婷,他是记忆犹新的。只不过,他也暗自思忖着,如果这一刻,自己显出惶惑不安的样子来,气势上就输了一大半。因此,他也只是暗自戒备而已,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提醒齐善德。
齐善德一惊之下,眯缝着双眼,打量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认出来了:这来者,就是屋主人小玲子。
自己以前所做的那件亏心事,偏偏就让正主儿听到了,这种尴尬,倒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会到的。
于是,那张脸上,霎时白一阵红一阵的,要说多尴尬就有多尴尬。那一刻,他甚至还扫了地面几眼,看看是不是有道缝儿,能够让自己钻下去?
不过,这齐大善人,毕竟也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难堪一阵子之后,他一咬牙,带着一丝讪笑,就这样回应道:“哦,是小玲子回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赵昭婷暗自寻思道:这位齐大善人,他的这一句回应,倒也颇为大度吧?尽管小玲子不指望、不稀罕那样的“远迎”,不过,要如何回答,才能够撕下他伪善的真面目呢?
原本,自己只是闲着无事,才会想着,要跟着小玲子走上这么一趟。不过呢,只是走出一阵子,就可以想象得到,这样的一趟,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这一切,又怎么说呢?这个小玲子,原本只是自己的侍女。自己对她的了解,也有一个逐步深入的过程。而这一切,主要就是来自于她的自述了。对于那些故事,她既然有心要说出来,大体上还是较为真实可信的。当然,她在回忆那些往事的时候,受自己情绪的影响,有些细节,不免显得有点匪夷所思。当然,也不是说就不可信,而是说,如果能够实地了解一下,对于那些事情,自己也会有更一部的了解。
于是,我们另外三个人,就这样,跟着小玲子,到这乡下来了。
由于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就算是有同理之心,那也是较为肤浅的。于是,这一路上,我的心情,还是较为放松的。
最近几年,由于奔忙于兴复大也,对于以前的那些事情,小玲子倒是很少提起了。这其中,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她的襟怀,已然变得宽阔起来了。对于以前的那些个人恩怨,一时半会儿之间,也就无暇顾及了。也就是说,在这方面,她公私分明,不希望分心于某些私事,以至于影响了盟会的正事。在这方面,她的想法和做法,让人肃然起敬。
不过,不愿提起,不等于就完全遗忘了。小玲子心中所想的,其实只是,大事情完成之后,再慢慢地算一下那笔旧账!于是,这几天,能够挤出时间了,以前的那件事情,也就摆到桌面上来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试想一下,那个所谓的大善人,一向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巧取豪夺,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早就是神人共疾的了。如果不撕下他那伪善的面具,何尝不是纵容他,任其为非作歹呢?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小玲子此行,决不仅仅是为了个人恩怨。
我们另外三个人,之所以愿意跟着走这一趟,也就是为此了。作为盟会的成员,有些个人的私事,我们尽可以一笑置之。然而,对于齐大善人这样的伪君子,倒是不能视而不见,听之任之的了。听任其作恶,也和助纣为虐差不多的了。
于是,这一趟,那可是要新账老账一起算的了。
一路上,我也曾经留意到小玲子神情的变化,哪怕是那些极其微小的面部表情。我注意到,越是临近故乡,她的神情,也就越发凝重起来了。原本,离故乡较远的时候,偶尔还能够听到她的几句说话声,甚至,偶尔还有一点笑声。然而,故乡在望之际,就不是这样了。
那么,那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
或许,她是这样想的,如果只是一点个人之间的小误会、小纠纷、小恩怨,她甚至都会考虑到,是不是可以放对方一马,给对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只是,最近几年,看过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对于这样的“弃旧图新”,真能够抱那么大的希望吗?就比如说,一个毒瘤,在没有什么特效药的情况之下,你能够指望它不治自愈吗?
对于齐大善人,真能够再报什么希望吗?
人心的卑劣、低贱、龌龊,其下限,究竟在哪儿呢?
不难想象,类似的这些疑问,叠加起来,会使得小玲子的神情,变得越发的阴郁、凝重起来。不是不愿相信别人,而是,有些人,本质上已经是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坏透了!你再对他抱什么希望,只会更加地失望。我们的小玲子,可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对于这一切,她还是足够清醒的。对于一头饿狼,你还想着去感化它,注定是不太现实的。或者说,你如果能够一直投喂它,它可以暂时不吃人。只是,所谓的欲壑难填,积重难返,你怎么能够一直投喂下去呢?
那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当然,小玲子大概是天性善良的缘故吧,因此,在没见到齐大善人之前,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吧?然而,齐大善人和马先生的那些话语,把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扯了个粉碎!这个齐大善人,在伪善方面,确实有自己的一套。他不想得罪马先生,居然想出了“借花献佛”之计来。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晚来了几天,或是不曾听到那些话语,那么,对于齐大善人的真面目,又何从知晓呢?他送马先生一个人情,如果我们直接去质问马先生,又会怎样呢?那种时候,马先生多半会装出很无辜的样子,说自己也只是一时不小心,一不留神就弄错了。由此看来,这个齐大善人,居然还就此收买了人心,还是颇有城府的啊!因此,不管结果怎样,这一趟,确实是要来的。
此时此刻,人证俱在,就看小玲子的态度了。
不过呢,到这一刻为止,小玲子还是沉得住气的。至少,她并不是那种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样子。不难想象,大风大浪见多了之后,对于眼前的这两个人,小玲子心中所想的,应该就是,如何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一开始就大喊大叫的,反而会显出自己的稚嫩来。由此看来,只要是在理的一方,倒不一定非要先大声叫吼一番……
这样想着,她将目光转向了小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