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晋大苹果

第一二六二章 溃乱(二合一)

魏国骑兵的冲锋来的迅雷不及掩耳,燕军猝不及防,大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攻入。

仓促之间,只有慕容农的兵马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其余的兵马连武器盔甲都没佩戴齐全,便被奔涌而入的魏国骑兵冲杀的四散而逃。

魏国骑兵用了极有效率的杀伤方式,他们抛出八爪挠钩勾住帐篷,然后纵马拉扯,帐篷便被拉扯碎裂,掀翻在地。帐篷里一堆挤在一起过夜的兵士们便暴露在了严寒之中。

单衣薄裳的燕军士兵还没搞清楚状况,便遭遇到了后续骑兵弯刀的凶猛砍杀,这种情形下,他们除了跑又能做什么?

这当然是因为警惕性不足。他们压根没想到在这样的夜晚,敌人会从天而降冲杀而至。特别是位于参合坡山谷内侧的兵马,他们的警惕性更差。因为他们认为,就算有敌人进攻,也是从南边的山谷入口进攻。一旦有动静,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所以,在入睡之后,他们脱掉了盔甲兵刃,脱掉了鞋子和衣服。七八个挤在一个帐篷里,帐篷里的温度很高,他们嫌衣甲碍事硌肉。

其实上面有过命令,要众兵士枕戈待旦,以防万一。但是他们当做了耳旁风,认为绝对不会发生什么状况。

敌人从他们完全意想不到的北侧山坡上冲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大营之时,他们别说武器了,连鞋子衣服都来不及穿。许多人还光着膀子光着脚在雪地上逃窜。

即便是慕容农组织起的反击兵马,也只有不到三千人在第一时间能够投入战斗。但面对两万骑兵的冲击,他们能做的其实极为有限。更别说那些仓促应战的零散兵马了。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参合坡营地的燕军便溃不成军。

而且,魏国兵马可不只是一支兵马发起了进攻。在拓跋珪率军攻入营地之后,位于谷口之外南边雪原上的拓跋虔的一万骑兵也同时发起了进攻。不久前,他们从土城北上,抵达了距离参合坡不到十五里的雪原上。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已经抵达了数里之外。

外围慕容麟的兵马本来有机会组织起反击的,但是拓跋虔的骑兵杀了进来,让他们失去了整备的时间。慕容麟之所以提出突围,便是因为他南边的谷口已经失守,他的兵马正在被拓跋虔的兵马屠戮。所以他才如此坚决的要突围离开,因为他意识到了大势已去。

摧枯拉朽的进攻蔓延到了整个营地,到处是抱头鼠窜的燕军兵马,到处是胡乱奔走无头苍蝇一般的残兵败将。就算是在反抗的兵马也完全没有头绪,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而是各自为战,绝望的进行着战斗。兵士找不到将领,将领找不到主帅,这种战斗如何能够继续下去。

整个营地地面上,雪被踩成了稀泥,到处是尸体,到处是鲜血,连雪泥都被染成了红褐之色。

慕容宝带着几百名护卫从南边冲了回来,混乱中,他们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好在黎明之前天色越发的黯淡昏黑,他们又是小股兵马,所以一时间没有被发现身份。

但营地之中的情形让慕容宝绝望,他已经开始后悔没有跟随慕容麟一起突围了。

就在极度绝望之时,他看到了不远处冲杀的一匹白马。顿时大喜过望。那是慕容农的坐骑,是父皇赏赐给他的一匹照夜白狮子。此刻,那匹白马就像是暗夜里的明灯,带给慕容宝希望。

“道厚,道厚。”慕容宝大声叫嚷道。

慕容农带着千余兵马正在殊死拼杀,不久前他们刚刚遭遇了对方数千骑兵的围剿,三千多兵马死伤大半,刚刚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猛然间看到慕容宝等人到来,慕容农惊愕不已。

“太子,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是让你去山谷出口找赵王么?你怎么还在此处?”慕容农大声叫道,策马迎了过来。

慕容宝哭丧着脸将遇到慕容麟的情形说了一遍,慕容农听了面色铁青,怒声道:“赵王怎敢如此?舍弃太子独逃?当真不可饶恕。”

慕容宝叹息道:“他确实劝我突围,但我担心你的安危。再者,局面如此,我怎还有脸逃出去?我同你一起死战便是。”

慕容农沉声道:“太子莫要难过,眼下确实已经无可回天,但却也不能妄自送死。太子乃我大燕国祚所系之人,万不能被拓跋珪所获,否则必受羞辱,拓跋珪也会以太子来要挟父皇。死在这里也不成,死了也要受辱,就如同道坤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首级被割下羞辱我大燕。慕容麟虽然可恶,但他是对的,我们必须突围了。太子,跟紧我,我们往东突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不可轻言送死。”

听慕容农所言,慕容宝点头咬牙道:“道厚所言极是,那便冲出去。道厚,倘若我为敌所杀,你定要将我的尸首带回中山,我不能让拓跋贼子辱我尸体,要挟我大燕。”

慕容农喝道:“说这些作甚?事不宜迟,快些突围。”

当下慕容农和慕容宝率领一千多骑兵向着东南方向山谷出口方向猛冲过去。因为燕军数量太多,到处都是奔逃的兵马,拓跋珪的兵马的军纪也并不严明,魏国骑兵们杀的性起,四处追杀那些奔逃的兵士,场面混乱之极。这反倒给了慕容农慕容宝等人以乘乱突围的机会。

千余兵马并不同敌交战,避开人数众多的地方,只向东南方向猛冲。路途之中更是有不少流散的兵马聚集而来,人数达到了三四千人之多。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天色和大面积的混乱,他们击散了小股敌人,居然冲到了山谷东南出口方向。这里,大股的兵马漫山遍野的逃窜,南侧坡下的雪原之上,大量的士兵正在雪原上四散逃跑。而魏国骑兵也正在四处出击追杀。

这支数千人的队伍一出现,顿时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当即有数股骑兵从南边冲杀过来。

“太子,我们往东走,五里之外便是大河,只要过了河,便有逃出去的希望。我断后,拦住敌人,太子先走。”慕容农沉声喝道。

慕容宝叫道:“一起走。”

慕容农叫道:“太子……”

慕容宝咬牙道:“这是军令,起码目前为止,我还是太子,还是大军统帅。”

慕容农微微点头,沉声道:“好。一起冲!”

数千骑向东冲出,山谷之外的雪原早已被人马践踏的一塌糊涂,裸露出黑色的土地。这倒是让骑兵的通行少了积雪的阻碍。但是另一方面,却也表明前方有许多人走过,或许便是敌人在前面。

众人踏着雪泥飞奔出二里之地,猛听得前方人声鼎沸,喊杀之声震天,无数的人影在远处雪原上晃动奔走。而那里正是蟠羊河所在之处。

慕容农心中一凉,意识到情况不对,但此刻无法回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喊杀之声越来越近,兵刃交击之声和人马嘶鸣之声也越发的响亮。天色昏暗,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就在突然的一瞬间,东方破晓,一缕鱼肚白出现在天际,下一刻,在白雪的映照之下,光线顿时明亮了起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而眼前的情形却让慕容农和慕容宝的心坠入黑暗之中。

但见前方一条大河横亘,河面上满是漂浮的人马尸体,翻翻滚滚,顺着水流向南流淌。河对岸的雪原上,无数的兵马正在厮杀,不计其数的弯刀在空中善良,无数的箭支在空中飞舞。肉眼可辨的是,那是魏国的大量骑兵和一些燕国骑兵正在交战。而河岸的这一边,还有数以千计的燕国骑兵堵在河岸旁,正在往对岸泅渡。

“太子在此,这是谁的兵马?”慕容农大声喝问道。

正被背后赶到的一群骑兵吓得不知所措的渡河骑兵们闻言大喜。

三名将领纵马上前,大声禀报:“禀报太子,禀报河西王,我们是赵王麾下兵马。渡河突围之时,遭遇对岸伏兵。太子和河西王无恙,这可太好了。”

慕容宝沉声道:“赵王呢?”

“赵王已然渡河,正在同敌人交战。眼下不知在何处。对方兵马上万,我军死伤惨重。”几名将领忙道。慕容宝转头看向慕容农,慕容农的目光看向来路,那里黑压压的追兵已经在里许之外,数量庞大。

“太子,除了渡河突围,我们别无选择。”慕容农沉声道。

慕容宝轻声道:“听你的便是。那便渡河。”

三名将领中的一人叫道:“不可啊,这条河虽然不宽,但是极寒的冰水,我们的人马死在河中不计其数。或许应该沿着河岸往南冲。”

慕容农看了一眼南边的雪原,那里一片白茫茫。远处,一支骑兵正从南侧包抄,马蹄溅起的雪雾宛如一道白色的风暴。

“所有人,归于太子和本人帐下指挥。赵王慕容麟擅自逃离,已经被解除军职。所有人听令,唯有渡河,方可突围。河水再深,也要过河。过了河,便有活路。传令,冲过去。”慕容农高声大喝。

所有骑兵此刻都六神无主,慕容农便是他们唯一的心理支柱,他们也只能听从慕容农的命令。众人纷纷应诺,鼓气勇气策马向前。

那三名将领闻言也高声应诺,策马冲向河岸,大声喝令兵马下水渡河。所有人鼓足勇气,陆续策马跃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慕容农和慕容宝纵马来到岸边,河中人马翻腾,许多人正在哀嚎求救。慕容农收回目光,沉声道:“太子,跟着我走,相信我,我们能突围出去。”

慕容宝点头。慕容农策马冲向河中,慕容宝也抽了马儿一鞭子,战马飞跃而下,直入冰水之中。

……

在入水的一刹那,刺骨的冰寒瞬间渗透到骨髓之中,慕容宝的呼吸几乎窒息,张着嘴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身旁流水哗哗,骑兵和战马在水中扑腾的声音,战马的哀鸣声,将士们在寒冷的冰水刺激下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给慕容宝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受。他被寒冷冻住了手脚一般,居然忘了要催动马匹前行。

一支手臂在旁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支手臂有力而坚强。

“太子小心,不能分神,只要在马上,不掉到河水之中便无问题。”慕容农的声音将慕容宝拉回到现实。

慕容宝点头,忍受着剧烈的寒冷,紧紧的抓住马鞍,跟随骑兵大队向对岸泅渡。

河水并不太深,只到马背。骑在马上,半个身子还能露在外边。但是这条河的流水甚急,水流迅猛,河面上和水下浪花翻涌暗流涌动。这或许便是在这样的严寒季节,河面却没有结冰的原因。

之前许多渡河兵马之所以淹死在河里,除了对岸敌人进行了弓箭的射杀之外,便也跟着湍急的河水有关。骑着马泅渡的过程中,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冲的偏离方向甚至落水。而一旦落入水中,全身湿透的话,那便会迅速冻僵身体,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慕容宝紧紧的揪住马鞍,下半身在冰水之中已经完全麻木。但好在上半身并未湿透,厚厚的裘衣保护了心脏等主要器官的温度,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之前慕容麟能够带着许多骑兵过河,便也是因为上半身的核心器官得到了保护,所以才能够冲到对岸。

但是即便如此,下半身在冰水之中全部湿透,从大腿往下像是无数个锥子在攒刺身体一般。那种感觉简直令人痛苦无比。光是疼痛其实还是好兆头,起码说明有知觉。一旦麻木感觉不到疼痛,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那说明身体已经冻僵了。

不少人被河水击溃,不少战马承受不住冰寒和水流的冲击,不断有兵马落水翻覆。他们哀嚎挣扎着,被水流冲向下游。而他们哀嚎也很快停止,刺骨的冰寒加速了他们的死亡,在没有被淹死之前,他们已经被冻僵了身体,停滞了呼吸。

慕容宝不敢看这些,他紧紧的抓着马鞍,低着头,咬着牙,让自已不听不看。他怕自已因为害怕而落水。

好在这条河并不宽,只有十余丈而已。中间最深的地方也只是到腰部而已。在慕容宝感觉像是过了一万年的漫长时间里,坐骑踏上了对岸浅滩。所有人的身体都在淋淋漓漓的滴着水,冷风一吹,那感觉可想而知。

对岸里许之外的大规模的战斗在继续。慕容麟率领的一万骑兵有半数过了河,正遭遇拓跋遵的兵马的阻击。慕容麟不得不下令迎战,以突围逃走。

但是,渡河之后,兵士身体湿透寒冷,战马都冻得打哆嗦,这样的兵马如何是拓跋遵的兵马的对手。所以,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屠杀。

慕容麟带着三千骑往东南冲出,拓跋遵亲自指挥骑兵追赶围堵,双方在雪原上来去厮杀,混乱之极。

从某种程度上说,慕容麟倒是给慕容宝慕容农等人的渡河创造了条件。因为拓跋遵的兵马大部分都被慕容麟的兵马所吸引,所以放松了对蟠羊河对岸的封锁。只有千余人的骑兵在天亮之后看到了对岸涌来的兵马,他们并不敢直接堵截,而是在慕容宝率兵马渡河之时象征性的射了几轮箭支之后,便随着第一批骑兵登上对岸后远远撤离。

约莫四千骑兵顺利渡河,起码有三百多人没能挺过来,将生命永远的留在了寒冷的河水里。

“全体听令,杀出一条血路。此刻停留,必死无疑。”慕容农对着面色青紫,冻得瑟瑟发抖,裤腿上滴滴答答滴水的兵士们吼叫道。

众骑兵打起精神,发出嘶吼道:“遵命。”

慕容宝吼道:“杀!”

“杀!”“杀!”骑兵们发出嘶哑的呐喊。

尽管他们的身体在颤抖,手脚冰凉,身体都快要冻僵了。但他们知道,此刻唯有战斗,才有活命的机会。而且,眼下能够保持体温的最好方式便是运动起来,厮杀无疑是最好的让身体暖和起来的方式,飙升的肾上腺激素会让他们忘了寒冷的痛苦。

数千骑兵踏着雪泥冲向东南方,马上的燕国骑兵一个个面孔扭曲,嘴唇青紫,上下牙都在打战。但他们的喊杀声依旧响彻天地。

拓跋遵正在率军围杀最后千余名燕国骑兵,他并非不知道又有一股兵马已经渡河。但他想先歼灭了眼前这些到嘴的肉之后再去对付他们。拓跋遵知道他们的处境,渡河之后身上湿透,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他们定然第一时间是逃跑。那便先然让他们逃一段,解决了这千余敌人,再去追杀也不迟。那些家伙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迅速调整阵型掩杀过来,这让拓跋遵颇为意外。

而此刻,被围困在中间遭受攻击的燕军骑兵阵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太子和河西王到了。我们有救了。”

这一嗓子被拓跋遵听在耳中,顿时心中狂喜。

“燕国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大王和陈留公拓跋虔率军进攻大营,本以为那燕国太子和诸王都要落入他们手中了,自已是连口汤都喝不到了。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撞到自已手中来了。真是天意啊。”

拓跋遵大喜过望,当即传令全力围堵过河兵马,将大部分兵马调集转向慕容宝等人迎战,意图擒获慕容宝慕容农等人。

这样一来,被围困的慕容麟等人压力大减。

刚才这一嗓子,正是慕容麟喊出来的。他喊出来的时候,身边的兵马都惊呆了。这不是暴露了太子和辽西王的身份么?慕容麟自已换了兵士盔甲,不肯暴露身份,却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用意何在?令人难以理解。

慕容麟当然是故意的,他的兵马所剩无几,即将全部被歼灭。他自已也将面临绝境。这一嗓子的目的便是祸水东引,减轻压力。

眼见敌军大量骑兵转而去围攻过河的兵马,慕容麟压力大减。他知道这是最后的突围机会了,当下打起精神,率领千余骑兵奋力厮杀,冲破对方围困,直奔东南逃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