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晋大苹果

第一二五九章 败退(二合一)

桓玄采取的是谨慎进军的态度,他不想葬送好局。特别是在对方明显有所防备,派了兵马断后的情形下,桓玄和卞范之商议之后认为,当以驱赶对方为主,不可冒进。

所以,在洞庭湖大战胜利之后,桓玄大军以颇为缓慢的速度推进。同时调集周边兵马汇集前来,组成强大军团,缓慢稳固的推进。

当然,桓玄和卞范之希望的最好的结果是,刘裕能够说服刘牢之一起攻占夏口。以夏口城作为阻击司马道子兵马的堡垒,将其大军拦阻在夏口之西。这样的话,便可关门打狗,有望一举歼灭司马道子的兵马,一举奠定胜局。

但这需要刘裕说服刘牢之,还需要他们能够守得住夏口,拖延住时间才成。

连日来,大量的斥候被派出打探消息。在司马道子进攻夏口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桓玄军中。彼时桓玄的大军刚过蒲圻县,距离夏口起码还有五六天的路程。

如果加速行军,三天内或许能够赶到。但必然是人困马乏,兵马疲敝。而且那样的做的话,必须将辎重车辆留在后方,否则无法快速行军。这给大军带来许多不确定性。

但如果依照现在的速度行军,五六天才能赶到。刘裕和刘牢之的兵马不过两万,守着一个夏口城,面对的是数倍于他们的急于逃离的朝廷兵马,恐怕很难坚持五六天。

经过紧急磋商,桓玄等人做出了决定。救是肯定要救的,若不救援,刘裕刘牢之必然守不住夏口。夏口死守,对方反而有了立足之处,形不成东西包夹的态势,反而容易僵持于夏口,所以必须救援。

为了能及时救援,大军无法赶到的情形下,只能以水军和骑兵先行进攻,以解夏口之围,突袭拖延司马道子的大军。

鉴于此,桓玄下令桓嗣率一万骑兵陆路突进,快速赶往夏口。与此同时,进攻的重点放在桓谦率领的水军身上。因为水军兵马更多,且行动更迅捷。沿着大江顺流而下,两天时间必能抵达。相较于骑兵而言,对方根本没有防范水军的能力,他们的水军已经被击溃,毫无阻击能力。反倒是骑兵兵马可能会遭遇阻击,反倒需要小心谨慎些。

决定之后,当日桓谦率领两万水军三百多艘大小战船便乘着西北风和奔涌的江流一路往东而来。一路上顺风顺水,甚至没有遭遇到任何的对方水军的骚扰。只花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便抵达了夏口以西的峡口位置。

其实桓谦的兵马在申时便已经赶到距离夏口二十里的上游峡口位置。彼时司马道子的兵马攻城正酣,炮火轰鸣声震耳。桓谦下令水军藏于峡口,他不想天光大亮的时候进攻,毕竟对方兵马太多,一旦被提前发现,他这两万水军恐怕不够看的。

于是他硬是等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暮色已起之时,这才下令起锚进攻。趁着暮色黯淡之时,他们迅速的抵达。司马道子的大营用的是原夏口水军大营的营地,这为水军船只的靠岸和进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因为这座营地本就是靠着岸边,拥有众多的码头泊位的。

两万水军迅速上岸,对方兵马虽然及时的发现了,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边黄鹄山的攻城战上,营中的不少兵马也被调集前往作为后援和增援兵马。此刻大营之中不过七八千后军兵马留守。被这两万水军猛然突入,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桓谦水军如狼似虎的扑进大营,迅速击溃少量抵抗兵马,开始在营中纵火。大量的辎重粮草被点燃,很快整个大营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突袭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

夏口城中。随着刘牢之刘裕的败走,司马道子的攻城作战取得了成功。兵马迅速的占领了夏口城,并且已经开始肃清街巷之中的残敌。

但司马道子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此刻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大营燃起的大火,脸上的五官扭曲着挤压在一起,阴森可怕。

“报。对方兵马从水路上岸袭击,攻占大营。孙将军率军阻止,无奈不敌,已然率三千残兵撤出大营。敌军纵火烧我粮草辎重,大营失守。”一名亲兵飞奔而来,大声禀报道。

司马道子怒骂一声,喝道:“孙道安该死。为何没有早些发现敌踪?居然不死战,还敢撤离?传令,拿了孙道安就地斩首。”

身旁亲卫应诺,便即前往。

王绪沉声道:“相王,此事怪不得孙道安,他的兵马皆为老弱,且只有数千之众。敌人恐有数万,突然袭击,如何能敌?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我们忽略了敌人水军的速度了。”

司马道子喝道:“即便如此,他也该死战不退,等待兵马去救援。孙道安该死。去,斩了他。”

护卫领命而去。

王绪叹了口气,沉声道:“相王,大营已失,粮草被焚,虽攻下了夏口,恐怕也难以驻守。相王有何打算?”

司马道子道:“传令,山下兵马即刻夺回大营,歼灭敌人,不得有误。”

王绪皱眉道:“相王,此刻夺回,意义不大。莫如……”

司马道子喝道:“休得多言。”

王绪闭上了嘴巴。

反攻很快开始。司马道子手下将领集结了三万兵马开始反攻大营。对方只稍作抵抗便立刻退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司马道子的兵马便重新占领了这座燃烧的大营。而桓谦的兵马一边交战一边退回岸边登船。朝廷兵马最终只缴获了十余艘战船,敌军其余兵马全部离岸消失在江面的黑暗中。

虽然大营被夺下,但是几乎所有的粮草物资都已经起火,根本难以扑灭。整座大营火光冲天,不光是粮草物资,连营帐都全部蔓延燃烧起来。司马道子的兵马不得不撤出营地,放弃这座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营地。

夏口城中的战斗已经结束,司马道子的心情却异常的糟糕。他知道,眼下的局势对自已大大的不利。虽然攻下夏口,反攻回了大营,但是他的兵马已经大败了。

不久前的粗略统计的战损结果怵目惊心。两日攻夏口,死伤兵马超过一万两千人。虽则对方的死伤也上万,但要知道这是在已方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的情形下的战果。一座小小的夏口城,拦阻了他们两天多的时间,还造成了这么多的伤亡。

不久前结束的大营争夺战的损失便更惨重了。死伤兵马五千余人,这倒也罢了。几乎所有的粮草物资被付之一炬,大营成了一座燃烧的火场,这才是最致命的。数万石粮草没了,大军无粮无物资的补给,如何能够按照计划在夏口坚守?

站在城墙上的司马道子盯着远处燃烧的大营发呆,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一阵吵闹声传来,城墙下方一片嘈杂。

王绪向下大声喝问道:“谁在喧哗?发生了什么事?”

“禀报王大人,这三个家伙当逃兵,被我们抓回来了。狗娘养的,想偷偷的逃跑。”下方兵士大声禀报道。

王绪皱眉摆手道:“去去去,别在左近喧哗,让你们的将官照军法处置便是。”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攻城结束之后,试图逃走的兵士被抓到了上百人。王绪不想让这样的事情激怒司马道子,毕竟司马道子已经在发作的边缘了。

下方兵士推搡着逃兵走开,但司马道子却开口了。

“叫他们把人押上来,本王问问他们,为何逃走。”司马道子冷声道。

“王爷,何必如此,这在军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王绪道。

“叫他们来!”司马道子扬声道。

王绪无奈,只得命人去传话。不久后,十几名士兵押着三名兵士上了城墙。三名逃兵披头散发,浑身盔甲破损多处。一名兵士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上面渗出血迹。司马道子走来,看着那三人问道:“你们为何要逃走?在军中又有吃又有喝,本王待你们不好么?”

三名兵士瑟瑟发抖,吓得不敢说话。

司马道子瞠目厉声道:“回答本王!”

三人吓的一个激灵。其中一人鼓足勇气,昂首道:“我们被抓来当兵,家里有年迈的父母,我们都是独子,我们若死了,一双父母便活不成了。所以我们想逃回家去,侍奉父母。”

司马道子冷声道:“那也不至于当逃兵。一切结束之后,你们荣归故里不是更好?”

另一名兵士大声道:“什么荣归故里?在这里还能活么?不死在战场上,也得死在自已人手里。我同村的兄弟,被咱们自已的大炮炸死了。会稽王,你们连自已人都杀,我们还能指望活命么?只有逃走。”

司马道子面色铁青,怔怔瞪着那兵士,冷声道:“原来如此。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本王给你们吃给你们喝,养活你们。你们心里成天打着背叛的主意。甚为大晋百姓,也不肯为大晋去死。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留着何用?本王对你们那么好,终究还是错付了。推下去,砍了。”

三名士兵面如土色,跪地叫道:“饶命啊,饶命啊。我们家中还有父母,相王开恩啊。我们再也不敢逃跑了。”

司马道子转头看着远处的黑暗,摆手道:“杀了。查一查他们的籍贯,找到他们的父母家人,统统拿了当苦役。他们教子无方,这都是他们的错。”

三名逃兵被拖到城墙下,叫喊声很快戛然而止,被砍了脑袋。司马道子站在城墙上兀自恼怒不休,喃喃而骂。

夜风寒冷,甚至有些刺骨。王绪感觉自已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块冰。

“相王,城墙上风大夜寒,下去避一避吧。”王绪沉声道。

司马道子没有动,半晌轻声道:“仲业,我们败了是么?大军出征又一次失败了是么?”

王绪沉默片刻,缓缓道:“相王,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只要及时止损,我们尚有可为。”

司马道子转头看着他道:“你是在安慰我是么?”

王绪躬身道:“相王,眼下必须做出决定。二十万西征兵马损失过半,粮草物资全部损毁,兵马士气低落。虽则拿下了夏口,但是也不能驻守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撤兵,以保周全。姑塾京城尚有五万兵马,此处尚有八九万兵马,我们尚可自保。但倘若是想要继续进攻,恐怕不能了。”

司马道子皱眉道:“退到寻阳驻守,当如何?”

王绪知道司马道子的想法,他还是想将防线推到扬州之外。在寻阳设置防线,可以将桓玄的势力阻断在江州,保证京城的安全。

但这恐怕已经是奢望。

“相王。江州在敌手,寻阳之地虽可扼守,但是水陆皆受敌。我水军已无一战之力,便如今日一般,一旦对方水军突进,断我后路。陆上包抄,再断陆路,寻阳便成孤城。唯有退守姑塾,可利用沉船阻断燕子矶水道。同时……江北三郡可为屏障,或可拉李徽入局,方可保证安全。敌军若陆路进攻,我尚有十几万兵马可拒敌,此乃完全之策。”王绪沉声道。

司马道子心中焦躁之极。但细细一想,却也知道王绪说的是实情。寻阳城的位置确实不宜防守。之前派刘牢之驻守,那是因为他的死活不必在意。如今若是作为屏障防守,除非先将江州郡县全部占领,豫章等郡占领之后,陆上才有保障。而寻阳江口位置的江面开阔,便于水军行进。已方若无水军,根本无法阻止对方水军推进甚至绕后截断后路,可谓危险之极。

眼下的局势,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寻阳再败一次,那将不可收拾。退守姑塾,倒是可以保证京城安全。集中兵力,也可一战。

“仲业,可是我心中不甘啊。事情怎么又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了?老天要亡我么?我做错了什么?”司马道子长叹道。

王绪沉声道:“相王莫要太悲观,眼下局势并非不可为。重要的是要当机立断。我建议即刻撤离此处,万不能被扯住后腿。我怀疑,他们的水军今晚便要顺流而下,截断我们的去路。桓玄主力大军也正在赶来,迟恐不及。当尽快撤军。”

司马道子叹息不语。

王绪道:“撤回姑塾之后,我亲自前往徐州,向李徽请援。若能拉的他入局参战,桓玄必败。”

司马道子皱眉道:“李徽那厮怎肯出兵?”

王绪道:“未必,无非便是给予他些好处罢了。那李徽是个见利忘义之徒,以大义晓之,他未必肯出兵。但若相王肯给他大利,则其必出兵。”

司马道子道:“能给他什么好处?”

王绪道:“给他豫州,给他淮南。只要他剿灭了桓玄,给他什么都成。宁予李徽,也不能给桓玄占了。荆州益州梁州都能给他。甚至可给他加九锡,封王爵。”

司马道子瞠目道:“这怎可使得?怎可给他这么多?岂非纵容了他?”

王绪静静的看着司马道子道:“相王,这种时候,你还在乎这些么?一旦桓玄攻入京城,那便是国灭身死之局。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拿什么来换都是值得的。王爷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至于以后的时候,以后在想办法。起码,那李徽尚无反意,还可沟通。”

司马道子皱眉沉吟半晌,开口道:“此事再议。难道我们连京城都守不住么?李徽不出兵,我们便灭国了不成?就按你的意思,即刻撤兵回姑塾,休整拒敌,桓玄敢犯京城,便同他决一死战。至于其他之事,回京再说。”

王绪躬身拱手应诺,心中想道:这种时候,你却还抱着幻想,未免太狭隘。桓玄攻到京城,大晋就要完了,你也什么都没有了,偏偏还不肯放弃这些虚妄的东西。你这样的人,如何成事?将士们的士气被你耗费的干干净净,人人指责你凶残暴虐,视人命为草芥。这么多人想要逃走,都是因为你之故。这样的兵马,便是有十余万众又如何?若桓玄大军来袭,怕不是如猢狲四散,到那时,你将如何是好?

虽然王绪心中满腹心事,但是他和司马道子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也只能勉力为他维持。司马道子完了,他王绪便也完了。

当下司马道子下达命令,兵马休整到天明,次日一早出发。

天蒙蒙亮,司马道子的兵马便即刻开拔。为确保安全,司马道子跟随骑兵率先离开,以免遭遇敌水军堵截。其余兵马在后慢慢赶回。

好消息是,一路上并无对方水军提前拦截的情形发生。桓谦并没有冒险这么做,因为他的水军擅长水战,上岸当步兵用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况且桓玄大军尚不能及时抵达,拦截一支仓皇逃窜的兵马并不明智,他们毕竟还有着庞大的数量。

司马道子提前抵达了寻阳,但后续的大军却没有难么顺利了。粮草断绝的大军一路上丢盔弃甲,为了轻装赶路,将军械辎重自已又全部烧了。牛羊骡马杀了不少充饥。在路上,又逃跑了数千兵马。

总之,兵马一旦溃败,士气低落,便如丧家之犬一般。

三天后,他们才回到了寻阳。好在寻阳还有粮食,终于能够吃上饱饭。而他们抵达之时,司马道子已经在骑兵的护送下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

十天后,桓玄大军浩浩荡荡抵达寻阳。寻阳已经是一座空城。朝廷大军离开之时,甚至连房舍都拆了许多。

桓玄志得圆满,犒赏三军,在此召开庆功大会,对上一阶段的胜利论功行赏。与此同时,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至此,气势浩大的司马道子对桓玄的第二次讨伐以司马道子的大败而告终。而此战之后,已经涸泽而渔的司马道子陷入了实力和信任上的双重危机。这也让他变得更加的疯狂和失去理智。

而大晋内部的局势还在迅速的演进变化,并逐渐白热化。剧变迫在眉睫。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