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去而复返
用膳时间，彩云大概说了一下她下午找过的几个地方。
彩玲问，“各个赌坊去过吗？”她们几个跟着班主从京城来到城中的老人都知道，邱枫在京城爱上赌博，才欠下一屁股债，被班主丢在京城的。
彩云摇头，“我路过赌坊想进去的，可看到门口的一些打手，我，我不敢！”
“我和九哥去！”那个下午被呵斥闭嘴的小哥哥道。于是饭后梨花班众人便分头行动。
月牙弯弯悄然爬上枝头，家兴街，家威街，家秀街，城中繁华的三条街，除了赌坊灯火通明，就只剩下狗吠了。
彩云守在大院门前翘首以盼，大部分师哥师姐都回来了，只等去赌坊找的人了。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彩云迫不及待的跑上去，“师哥，怎么样？”
“我们去了大小十多家赌坊，人家以为我们进去赌钱点头哈腰的，一听我们找人都把我们赶走了，生怕我们耽误他们的生意。”小哥哥垂头丧气着。
忙碌了一整晚，大家都累了，回房休息了，谁都忘记了还有一个病榻上的班主。
一个黑影爬上围墙，翻身进了班主的屋子，掏出火折子点燃一盏灯。班主已经模模糊糊的睡着了，透光见人，瞪大双眼厉声问，“谁让你进来的？滚！”
邱枫扬起笑脸，“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很臭吗？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进来？”
这话班主竟无言以对，今日彩云只过来探了一下头就跑了，任凭他怎么喊叫都无人搭理。
“知不知道你的那些宝贝徒弟都去哪儿了吗？”
班主自然很想知道，面上却装的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都这副鬼样子了，我还怕什么脏和臭。不管他们去哪儿，只要你不在这儿，我就有命活，不需要你操心。”
邱枫嫌恶的打开橱柜，拿出一条床单铺在地上，又取出一件衣服包裹在自己手上，“你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你不义。”然后拖住班主身下的床下用力往下一拽，班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屁股开出了花。
床上污秽不堪，尿液已经弄湿厚厚的床褥子，邱枫屏住呼吸，迅速把床褥子床单重新铺上。
班主一身脏污他委实下不了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吃了它！”
班主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如果不想一直瘫在床上就别吃。”说完便把药丸又靠近了班主的嘴巴两分。
班主想想还是张嘴吃了药丸。邱枫打开窗把头伸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也就须臾之间，班主感觉自己的手能动了，他缓缓将手握成拳，欣喜之际邱枫转身看着他，“自己把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打一桶水。别给我耍花样，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记好了，你的命在我的手里。”
班主恍惚的点头，待手上真正恢复一些力气，便褪下所有衣衫，他也嫌恶自己这一身污秽之物。
邱枫到院里打开一桶凉水，十一月的天气，夜深如墨，班主伸手一探水温，水凉如冰。他知道邱枫是不可能给他热水的，身上也不能洗，只能硬着头皮。邱枫走出房间，他没有看男人洗澡的嗜好，也不怕班主出什么幺蛾子。
班主认认真真洗了好半天，才舒了一口气。
“把水倒了，把脏衣服包裹好，我待会儿一并带走。”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班主才收拾妥当。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又月余卧在床榻，班主累的满头大汗，还摔了两跤。
屋里的味道实在令人难受，班主还点了一根檀香。
邱枫不疾不徐的进来，拎着一床脏被子和衣服，没有再跟班主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次日一早，彩云端着早饭准备来给班主收拾房间，却惊讶的发现屋内不仅干净整洁，就连班主都焕然一新。
她兴奋的跑去摇醒班主，“班主，班主，是不是大师哥来过了？”
还在睡梦中的班主被她摇醒，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只知道询问邱枫，气不打一处来，“他都已经死了，怎么过来！”
彩云俏脸顿时沉了下去，“大师哥对你这么好，班主您怎么能这样诅咒他？”
“他？”班主嗤之以鼻。但他也明白，这么长时间，邱枫为自己营造出这么一个尊师重道，重情重义的人设，大家都被邱枫虚伪的面孔迷惑。他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没人相信他的话。
班主轻轻抬了抬自己的手，依旧能动，欢喜的起身。
彩云刚刚还恼恨他，见他恢复又惊喜万分，“班主，您的病好了？太好了！”
“嗯。只是才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班主扶着床框起身。
彩云的眼睛里发出惊喜的光芒，快步上前搀扶班主，“班主，您慢点，先来喝点粥。”
“哼！”彩云虽然乖巧，可昨天那么对他，他心里如明镜一般。
“班主，请您责罚！”彩云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班主缓缓端着粥碗，不看她，“我为何要罚你！”
“彩云伺候不周，让班主昨天受了一天委屈！可是，您就算废了彩云一条腿，彩云也要说。班主，您真的太伤兄弟姐妹的心了，虽然大师哥之前确实犯了错，可是这次回来他如何对您，我们都看得真真的！你不能刚一好起来，就把他赶走，这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您不感念多年师徒情分，也该感谢他这些日子对您的照顾。昨天大师哥被您赶出戏班，我们大伙儿齐心协力出去寻找都无果，原来是他放心不下您，悄悄回来照顾您了，不嫌脏，不嫌累。班主，您说，像大师哥如此重情义的徒弟，您收了几个？就连我，本该在你身边伺候着吃喝拉撒的人，昨天都弃您不顾，我自问连大师哥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彩云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她万分心疼被赶出家门的大师哥。
班主十分平静的喝完粥，“你起来吧！事情并不是你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这是我们亲眼看到的，能有多么复杂？您是老糊涂了吧…”彩云见他云淡风轻，火冒三丈。
“出去吧，我乏了。”班主又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他是乏了吗？明明刚刚起身。
彩云愤恨的看了班主一眼，逃避就是懦夫。
他是真的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