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耳边之风

“此去肃江县暗查,人马不宜过多。”杜青道。

姜远点点头:“那让三喜随同即可,其他人在侯府待命。”

二人商议一番后,准备妥当,便让三喜去侯府牵出三匹马来。

姜远等人也不骑马,只牵了马往鹤留湾牌坊走去。

鹤留湾牌坊是进出庄子的大门,紧挨着鹤留湾市场,进进出的的人不少,既有干活的民夫,也有市场的商贩与进出市场买东西的村民百姓,日渐繁闹。

姜远与杜青、三喜牵着马到了牌坊底下,见得一个布衣老头挎着一个竹篮正在牌坊下卖竹笋。

鹤留湾市场内有专门供附近村民卖农货的露天摊位,知道规矩的村民都会自觉前往市场摆摊,而不在像以前那般,随便找个空地就摆摊卖东西。

三喜见得这卖竹笋的老头不守规矩,便上前劝道:“老人家,这里不让摆摊,您得上市场里边去,那儿有专门摆摊的地方。”

“什么?”那老头侧过头来,用耳朵对着三喜,大声道。

三喜一瞧这架式,暗道,敢情这老头是个耳背之人,便扯着嗓子大声道:“去市场里摆摊!”

“什么?您要买笋子?”老头拿起一根还带着泥土的新鲜竹笋,递向三喜。

“我不买竹笋!这里不让摆摊!”三喜很无奈,只得再次加大了声音。

老头面露喜色:“一文钱一根!”

三喜满头黑线,和这老头说话,如同鸡对鸭讲,难受至极。

姜远见三喜与那老头说不明白,便道:“三喜,别为难老人家了,他听不清你说的是啥。咱们还有要事,得紧快赶去肃江县,迟则生变。”

三喜闻言,叹了口气,翻身上了马,道:“这老头,耳聋了还出来卖东西,能卖得掉么?”

一旁的杜青也上得马去,看了一眼那老头,笑道:“三喜,你这话说得不对,可能这老头无后,他不出来卖,总不能饿死吧?”

三喜闻言,摸着后脑勺道:“杜爷,我觉得你这话怎么怪怪的?”

那卖竹笋的老头,依然举着竹笋,全然听不见眼前这几人在说什么,只是拿着竹笋一个劲的往前递来。

杜青哈哈笑道:“我说话一向如此!走!办正事要紧!”

杜青手中的马鞭一抽马屁股,当先冲向官道疾驰而去,姜远与三喜也不再多言,策马跟上,不多时便消失在官道上。

“姜兄弟,那老头就是暗夜使?”

三人骑出一段距离后,杜青放慢马速,对姜远问道。

姜远摸了摸下巴,道:“应该错不了。”

“如果那老头就是那晚与我交手的黑衣人之一,那这个老家伙倒是挺能装,我竟然没察觉出来。”杜青道。

姜远笑道:“据说暗夜使精通伪装、探查、隐匿之术,很是了不得。”

杜青不以为然:“我看也不尽然,今早那女子可是差得一塌糊涂。”

姜远哈哈笑道:“每个组织都有新手嘛,今早那丫头不过十七八,江湖阅历浅也是正常。”

三人让马慢下来,不急不徐的往前走着,以让后边的尾巴跟上来。

燕安皇宫御花园,鸿帝与钱皇后正在桃花林中散步,落英缤纷,如绯色雪片簌簌而落,洒在他们肩头。

钱皇后仪态万千,莲步轻移,柔声道:“陛下,您看这桃林胜景,当真是赏心悦目。”

鸿帝微微一笑,道:“皇后所言极是,这春日桃林,确实美不胜收,叫人心情畅快。”

“臣妾听闻民间有言,桃花盛开,主祥瑞之兆,这是上苍庇佑我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庇佑陛下龙体安康,国运昌隆。”

钱皇后见鸿帝今日心情不错,言语间尽是吉祥之语。

鸿帝闻言感叹一声,道:“倘若民间处处如这桃花美景,倒也不负朕治理这江山之苦,只是这大周沉疾繁多,朕忧心难眠啊。”

钱皇后柔柔的安慰道:“陛下何必如此忧心,当今天下百姓得承陛下鸿福,安居乐业,边关又无战事,朝中又多有才俊倍出,陛下可宽心矣。”

钱皇后又道:“如今太子苦学治国理政之道,齐王开办盐业总司稳盐价,就是那以往名声不好的丰邑侯,听闻也有安民之能,臣妾还听闻他在封上建房分给百姓呢,得了一片民心。”

鸿帝眉头一皱,臣子收买人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丰邑侯倒是挺有心的。”鸿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钱皇后心中一喜,鸿帝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在鸿帝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日后就会结出果子来。

话说到此处,钱皇后也不再言姜远,言多了就显得刻意了,于是话头一转,道:“陛下,齐王也是能干之人,他与丰邑侯开办的盐业总司如今已初见成效,不仅解了百姓无盐可食之苦,又增了国库税收,为陛下解了忧愁,实是我皇家之幸。”

鸿帝闻言,微皱的眉头松了开来,点头道:“佑儿确实有些才能,以前朕觉着他也如那姜远一般,只会胡作非为花天酒地,性子阴柔脾气乖张,随了他那死去的娘。现在看来,他还是像朕多一些的。”

钱皇后笑道:“齐王如此有才能,陛下应该重用才是,盐业总司如今已稳,陛下不如多委齐王重任,以示恩宠。”

“想不到皇后也如此看重齐王。”鸿帝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虽非齐王亲母,却能如此为他着想,朕心甚悦。”

钱皇后闻言,做心疼之状:“臣妾也知因齐王之生母一事,齐王对臣妾有恨意。但当年齐王年幼,不知其中缘由,臣妾从不怨他,且视齐王如己出,如今齐王有才,臣妾甚喜之,自要为齐王向陛下多讨些好处。”

钱皇后这般掏心掏肺的言说,令鸿帝有些感动,道:“皇后有心了,佑儿这孩子被朕冷落过多,这些年让你管教于他,如今又处处为他着想,实是难为你了。”

“这是臣妾该做的,毕竟臣妾也是佑儿的娘亲。”钱皇后情真意切的说道。

鸿帝牵过钱皇后的柔夷,宽慰道:“佑儿定会知你心意的。”

钱皇后见时机成熟,便道:“陛下,盐业总司虽然获利颇多,但齐王堂堂一个王爷,却只从商贾之道,这不仅有失他的身份,也无法展现齐王的才能,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哦?皇后为何如此说?”

鸿帝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了皱,盐业总司其实是鸿帝的产业,赵祈佑与其说是鸿帝的儿子,倒不如说是鸿帝的打工仔。

钱皇后道:“齐王有恤民之心,又有才能,只让他屈在燕安经营盐业总司,实是浪费了才能。陛下即已将江南两浙之地与齐王做封地,何不令他前去就藩?

江南两浙乃大周粮仓之地尤为重要,齐王正好去坐镇,即能为陛下守住粮产重地,又可让齐王一展才能,两全其美啊。”

鸿帝心神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那齐王若是去江南就藩,那他的盐业总司就无人打理了。”

钱皇后道:“陛下,盐业毕竟是大周命脉之物,齐王与丰邑侯开办盐业总司,虽旨在利民,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私盐,朝中定然会有许多朝臣不满,只是碍于齐王身份不敢明言。”

“臣妾认为,让佑儿去江南就藩,陛下不如将这盐业总司收归盐铁监。这样一来,私盐也就成了官盐,依然按照盐业总司现在的模式运作,这与大周有利。再者,太子在京中,也可帮助盐铁监照看一二。”

鸿帝点头道:“皇后倒也说得在理。只不过,盐铁监是齐王与丰邑侯创办的,可并非齐王一人的,将其收归盐铁监,就算齐王同意,丰邑侯也不会同意的。”

钱皇后笑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周都是陛下的,陛下要收回盐业总司,丰邑侯岂敢他言?”

鸿帝沉默不语,收回盐业总司归盐铁监,这等事鸿帝岂肯愿意,这是从他口里抢钱。

再者盐铁监乃贪墨重地,大内暗夜使尽出,查的就是这事。

而今钱皇后却提议将盐业总司收归盐铁监,这就不得不让鸿帝起了一丝疑心了。

“这事,朕会考虑。”鸿帝淡声道。

钱皇后见没有说动鸿帝立即下旨意,以为是鸿帝担心姜远不同意,毕竟姜远的爹与岳父是从龙重臣,抢臣子的财路有些难看。

“陛下。妾身听闻,丰邑侯足计多谋,那商路开通一事,也是他进的谏。”钱皇后道:

“如今周边各国,都有派出使者,唯有出使党西与北突的使者人选未定,不如让丰邑侯出使,定能完成通商之重任。”

鸿帝侧头看向钱皇后,神色一变,道:“皇后,你倒是耳目甚灵。”

钱皇后大惊失色,慌忙跪下,颤声道:“臣妾不敢!臣妾也只是听得一些传闻,想为陛下分忧。”

鸿帝冷哼一声:“朝堂之事,朕自会在朝堂之上与众臣商议!你乃皇后之身,只需管好后宫便好。”

鸿帝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钱皇后提议让姜远做使者而气,姜远还没那么重要。

鸿帝是气钱皇后话里话外,有想干预朝政的意图,无论是让齐王就藩,还是收盐业总司归盐铁监,又或让谁做使者出使等等,这些都是在朝堂上讨论的,而不是在此吹耳边风。

自古,后宫与外戚不后干政,鸿帝人虽老,但却并不糊涂。

“行了!你起来吧。”鸿帝收了怒气,道:“以后这些事不得再言,朕自有考量!皇后若空闲之时多,不妨多去教导一下太子!”

鸿帝这话可谓说得极重了,钱皇后趴在地上连声说是,低垂的头下,眼中闪过一丝阴怒之色。

“陛下!”

小太监江有匆匆而来,禀道:“暗夜使于都尉求见。”

“让他在御书房等着。”鸿帝一甩袍袖,对钱皇后道:“皇后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