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番外一

我第一次认识到金钱的重要性,是我在十二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因为经常咳嗽发烧,因为在农村都以为是小病,没人理会,后面越来越厉害,高烧,咳嗽,每天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医生立马让我办理了住院,需要动手术。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知道父母很惊恐,又互相推卸责任,明明只是一个小病却拖到现在要动手术。


父母肉眼可见的忧愁下来,妈妈留在医院陪我,而父亲则回家寻钱。


医院很是费钱,我总是见到母亲一大扎一大扎地往医院拿钱,时不时地对着医生哀求着什么。


我知道我一定生了很严重的病,要不然妈妈也不会这样。


说不定,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


因为妈妈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流泪,白天也是强颜欢笑。


我很懂事,不主动询问,但是医院那么大,大家都在一个病房,我即使再假装不知道,多少也知道一点。


要动手术,至少三十万。


三十万,在当时的我就是一个天文的数字,是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


听到需要这个金钱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不治了,妈妈大约看出我的想法,哭着抱着我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我,是他们太不关心我,才会造成这样的大错。


其实他们有什么错呢?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还不是为了让我更好的生活。


住院的日子很不好过,医院人很多,病房总是很拥挤,父母因为金钱的时候也总是互相吵架指责。


我几次想提出离开医院,妈妈都拦住我了。


说让我好好治病。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只能坐在病房内呆滞地点点头。


后面爸爸妈妈都经常忙了起来,白天陪伴我的时间很少,我知道他们在拼命地打工赚钱。


我很乖,每天就坐在病房内,尽量不给父母惹麻烦,护士姐姐见我实在乖巧,又经常一个人,总是会对我额外照顾。


让我身体不难受的时候,下去走走,见见太阳,也有助于病情。


为了让她们安心我去了,那个时候是一个安静的午后,我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看着一旁叽叽喳喳的小鸟。


我很悲观,总觉得我活不长了,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我神情闷闷的,正当我昏昏欲睡时,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的男孩正在坐在轮椅发脾气。


他的双腿打着石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脾气相当不好,一边对着身边的男人大声喊叫着,一边推着轮椅往前走。


“少爷,这是先生送你的生日礼物,您看看。”


男孩看起来很生气:“就知道送东西,我都受伤了都不来看看。”


“先生,已经坐最快的飞机赶回来了,最迟明天晚上,少爷您再等等。”


“哼,等他来,我也该出院了。”


“这是先生专门从欧洲带过来的。”男人害怕他生气,立马打开了手里的盒子,是一个精致的小汽车模型。


我被他们的吵闹吸引了过去,一眼就看了过去,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车,因为我连一次车都没有坐过,更不用说车的型号了。


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是鲜红的颜色,男孩看了一眼,有些惊喜,随后又生气说:“我才不要呢?”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先生专门找人定做的,要三十万呢?少爷,你真的不来看看。”


我一听到这个数字,人更惊讶了,就这个小小的东西,居然要三十万?


男人说了很多话,男孩最后好像终于被哄好了,才接了过来,随后抬头问:“我爸爸明天晚上真的可以回来吗?”


男人:“不相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男孩立马拨打了电话,电话已接通,男孩刚开始还好好的脸色,立马变得生气起来,连手里的玩具都摔在了地上,随后又气冲冲地坐着轮椅走了。


他身后的男人捡起玩具,赶紧跟了上去。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我的性命也如同那个玩具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人与人的差距居然这么大。


对于他来说,三十万只是一个随手丢弃的玩具,对于我来说却是我得之不易的整个生命。


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当个有钱人。


回到病房后,我更抑郁了,就连护士因为同情经常给我带东西,也提不出任何兴趣。


当父母一次又一次苍白的脸出现在病房时,我总是想起那个午后。


明明才过去一个月,父母好像苍老了不少。


又等了几天,就在我以为我就这样放弃了,爸爸说他筹到了钱,可以做手术了。


我不知道爸爸做了什么才借到这笔钱,但是有了这笔钱,爸爸妈妈明显放松了不少。


确定手术时间,后面的时间似乎也好了起来。


手术很成功,身体恢复得很好,等到出院的时候,爸爸没有把我带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一个小地下室。


爸爸妈妈经常早出晚归,地下室很小,阴暗潮湿,一到冬天下雨下雪的时候,是彻骨的寒意。


我在这儿住了快三年,寒冷已经彻底深深地印刻在我脑海里。


等我再次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快十五岁了,已经长得跟爸爸一起高了。


要回去的那天,爸爸很高兴,说终于可以回家了,甚至专门买了两杯小酒,喝得酩酊大醉。


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为了给我治病,房子早已经卖了出去,爸爸就随便在村头找个地方搭了两间屋子当作家。


我父母是最寻常的父母,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他们总是凭借着体力干活。


我知道,要想改变现在的困境,只能拼命地读书。


我很努力,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为了能够考满分,我每天复习到深夜,甚至制定了严苛的计划,就连妈妈都看不下去了,让我多休息一下。


我知道,我只有考上更好的大学,才能见到更好的人,一想到那个下午,就像一根深深扎在心脏上的刺,时不时地就要刺痛一下。


因为家里穷,村子里的人也有很多人看不起我,许多人都是讥笑我,嫌弃我身上穿着捡来的旧衣。


都说农村民风淳朴,在我看来,农村最会踩高捧低,阿谀奉承,遇见有钱人大气不敢说一句,穷人则明目张胆的鄙视。


我很不喜欢,每天尽量在学校学习,每天早早地出门,不到深夜不回来。


幸好,努力学习终于有了回报,我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老师的夸奖,父母的脸上的荣光,都是我心里的骄傲。


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长得还不错,是在高一的下学期,那个时候我已经慢慢长开,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身段,个子很高,皮肤也如同妈妈一样雪白。


那个时候我经常埋头苦读,很少关注身边的人,再加上我学习很好,很多人都不敢靠近我。


但,总有人例外,我渐渐地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看我,后来我同桌告诉我,有人在贴吧上曝了我照片,说我是新晋的校草。


我没有手机,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但是,因为这个名头,许多人都会排着队伍看我,甚至有人给我送来了零食。


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我本想退回去,但是我太想尝尝什么味道了,就私自留下了。


味道很好,而且没有人说什么,好像我吃了就理所当然。


渐渐地我发现,我吃掉零食,她们反而很开心,渐渐地我便留下得更多了。


刚开始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会留下,送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渐渐地只留下我喜欢的。


当然到了最后,不只是零食,甚至还有人给我送其他东西,我承认有些自私,但是我还是收下了。


因为受欢迎,我高中生活过得还不错,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学习,因为我知道,去了更好更大的地方,才有比现在还要有钱有势的人。


渐渐地我学会了伪装,女孩们很好哄骗,好像低着头笑着说几句话,她们都心甘情愿地给你奉上一切。


当然,我也没有被这些冲昏了头脑,我的目标很清晰,现在的她们还远远不够。


每天笑着跟她们说再见,再拼命地学习。


我的运气很好,当年遇见长京大学扩招,我很顺利地进入华国有名的大学。


趁着假期,我专门跑到京市打工,我买了手机,学着穿搭衣服,甚至学会护肤,只要是女孩喜欢的,我都尽量学习。


我知道,这些都是我未来某一天不可或缺的优点。


我家的债务终于在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清了,我不知道父母怎么在这短短的几年做到了,但是显然可以松了一口气。


父母大约知道这几年委屈了我,大学给我了不少的生活费,说让我好好享受生活。


大学真是丰富多彩,在这里甚至有你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我学习认识各种名牌豪车,我一直想知道当年的那个模型是哪个车子,遗憾地我,因为生病我的记忆模糊了很多,到了现在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车子了。


不过后面我还是见到了一模一样的车型,是在跟谈书意结婚的几年,不是模型,是真实的豪车。


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个价格了,要上千万,如果专门定做的话,可能会更贵,可惜那个时候我早已经不在乎多少钱了,因为多少钱对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拿得出来,甚至可以拿的更多。


大学我的名气很大,长得好看又温和,我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就在学校里出名。


我知道女生都喜欢深情的人,不敢轻易谈恋爱,想要依靠着这样的身份找到一个有钱的女儿,那是我成为有钱有势的人第一步。


我每次与人交往,都会悄悄打量这人的身价,在大学的时候也挑选了几个,有的我看不上,家庭背景太浅,有的则觉得我上了不台面。


我甚至专门打听某个老总的女儿什么时候出现,他假装去偶遇,但是现实总是没有电视剧演绎得那么美好。


先不说有钱人会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圈,就算出现,也不一定喜欢他。


毕竟我也没有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我一直想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倒是大学考察了四年,却一个也没有遇见一个合适的。


他长得不错,也有很多人追她,但是总不是那一个,最有钱的那个。


大家都是寻常的普通人,有钱有势的人,又怎么那么容易遇见。


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在大学的时候,我学到了很多知识,时尚的,娱乐的,金融的,练习厨艺,去跳舞,练习体态,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更好。


男人总是比女人要容易得多,我相信我一定会遇见的。


直到上班,我都没有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员,实习的人本来遇见一个不错的人,没想到父母早早地给她安排了婚姻。


有钱人,也不是傻子,恋爱还可以,这是走到婚姻,他们反而更谨慎一些。


遇见谈书意的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很差,因为额外的工作,潮湿的天气,没一个合乎心意的。


当时我已经疲惫到坐在地铁就想睡过去,当听见一个女孩说压倒她的玩偶让他起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无语。


不就是一个玩偶吗?不就是一个死物,没看到我累得要睁不开眼睛吗?


多压一会儿还能死掉不行。


心情再不爽,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挂上了温柔的笑容。


低头道歉,并打量对方的穿着,衣服均价在一千块左右,小康家庭。


我知道女孩一直盯着我,我也知道这张脸有多大的吸引力,很累,很累,下意识地闭眼忽视,现在只想回家躺在被窝里睡觉。


我没想到女孩会追了过来,她慌忙间露出的脖颈的项链,一下子吸到了我的注意力。


本来准备拒绝她的我,立马点头同意了,甚至路上一直懊恼,怎么不再表现好点,脸色那么差。


万一她真的是盛宜集团的千金呢?


那他一步就跨入了豪门,再也不会为金钱所烦扰。


我大学的时候因为对珠宝有兴趣,选修了一段时间,当时老师见我天赋很好,还想让我专门做设计,可是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并且专门学习金融。


当时我随手画的设计稿,老师很满意,至今还挂在学校的教室,人人传阅。


我的记忆力很好,前几天刚刚取过的东西,再次看到,不能不惊喜,那天我甚至激动得没有睡觉,把当时的项链画了出来。


仔细研究上面的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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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就怕我认错了。


我当时想到她可能就是谈总的女儿就心里就很激动,想立马确认是不是她,最后还是强忍住心情,每天给她发消息联络感情。


当天同时也在做皮肤管理和运动,失眠眼下还带着青黑,因为工作脸色也不是很好。


每天运动,早睡早起,争取给她留个好印象。


当知道她姓谈的时候,确定的概率又上升几分,心情更激动了,谈书意不说,我也佯装不知。


当两人确定见面的时候,我打扮了很久才出门,见到她的时候很意外,一点也不像他所认识的豪门千金,反而就是寻寻常常的人,吃着普通人的饭菜,一点也没有架子。


甚至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盛宜的千金了,不过很快就确定了,因为她脖子上的项链跟当初送给盛宜的千金一模一样。


那是专属于谈书意的。


后面的日子出奇的顺利起来,很快地相恋,相爱。


当初谈书意一起邀请去北哈市的时候,我一直很忐忑,我知道什么时候都瞒不住谈总的眼睛,我故意多请了一天假期,就想知道谈总的态度。


我以为他会问一句,但是他很利索地同意了。


回来后,我们便正式同居了,我开始学做着一个好恋人,不舍得她做家务,无论多晚下班都会回家,除却工作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谈书意。


关注她的心情,纪念日更是一个不落。


我以为结婚至少要等到三十岁,谁知道谈书意那么单纯,才认识不到一年,她就要结婚,我能说什么,当然同意了。


跨入豪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结婚后,我对谈书意更好了,因为我知道目的不是这个,我想要成为一个人人敬畏的江总,这个只有我才能做到。


因为有了谈书意这个垫脚石,我的事业很顺利,甚至因为她本身并没有任何继承集团的意思,谈总甚至把我当作继承人培养。


我简直想放声高歌,这个世界还有更完美的事情吗?


过了三十岁,我们两个的事业都稳定了,谈书意准备好了,准备生个孩子,于是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叫谈风生,很是可爱,每天爸爸地叫着,我的心都要化了。


往后的日子过得都很幸福。


转折是发生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当时听着徐立奇唠叨着家常,忽然想起自己那么拼命做这些的原因。


不就是要当个有钱有势的人吗?


现在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还要过这么虚假的人生。


我开始想,要不要离婚了,卸掉这层伪装。


这些年谈书意根本不管公司的事情,谈总也渐渐地退居二线,毫无疑问,整个盛宜都是我的。


我开始思考,并且故意冷落谈书意,让她知道我开始变了。


故意冷淡的日子都很不习惯,因为以往一下班就回家,可是开始不回家后我居然不知道开始去哪里了,闲着没事去酒吧想喝点酒,居然有人想勾引我,我看了直想笑。


也看看她什么样子,哪一点比得上谈书意,甚至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段时间我总是很纠结,想离婚,想要撕掉脸上虚假的面具,过自己真正的人生,有舍不得。


如果我背叛了书书,她一定很伤心,笑笑呢?笑笑怎么办?会伤心吗?不会再甜甜地喊爸爸吗?


当再一次踏入北哈的时候,我才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已经不再惧怕寒冷,这些都是谈书意带着我的。


我们又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又遇见了十年前拍照的那个女孩,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个奇妙。


十年前她拍下我和书书,送给了我们,十年后又拍到了我们一家三口,又送给了我。


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十年已过,可是还是那么熟悉。


回去后,我把两张照片放在了一起,发现照片的我笑笑得那么幸福。


戒指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但是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办公室的设计稿,那是亲自设计的,忘记什么时候设计的,也忘记花费了多少时间,反正藏在柜子里,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没有做出来。


戒指丢失的时候,我便联系人按照图纸做了出来。


但,我却不知道怎么送出。


因为当初学设计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一定要自己设计一款属于自己的戒指。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记得,我是暗自记下了,以后要跟心爱的人,一起戴上我亲手设计的戒指。


时间一点点过去,却没有送出去的理由,又藏在柜子里一天又一天。


当我取回文件,听到书书说出那样的话时,我第一时间是惊慌。


谈书意是个很单纯的人,可能因为从小物质精神都不缺,她活得很单纯。


如果让她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的。


我坐在办公室担惊受怕了许久,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我怎么忘记了,在婚姻里,能离开的又不是他。


一旦脑海中出现谈书意要离开他,我就忍不住发抖,整个人都没办法思考。


我现在才恍然大悟,什么虚假不虚假,这样的生活我早已经习惯。


脸上的笑容做不了假,生活的琐碎也做不了假,每天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谈书意也是真情实意。


哦,我早已经爱上了她,怎么现在才发现。


我把办公室的戒指装进口袋里,戒指早已经设计好,当初的戒指丢了就丢了,是不是老天也在暗示我,重新开始了呢。


当天我回去先是做了一顿晚饭,又亲自下跪再次求婚。


谈书意有些惊讶,以为因为戒指丢了我才重新求婚,感动得不行。


其实只有我知道,我就是想不掺任何虚假情谊地跟她求一次婚。


不是因为她是谈政魏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是盛宜的千金,只是因为她是谈书意这个人。


很开心,谈书意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也是她从来就是很单纯的。


我相信,我们以后的生活会更加幸福的。


遇见谈书意,从来都是我的幸运。


这些年谈书意说了很多次我爱你,我总是言顾其他,这次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说:谈书意,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我爱你,谈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