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考试

第72章考试

天刚亮起来,神山学堂门口就来了两个穿着皮质甲胄,腰间挎着弯刀的士兵,他们身旁放着一块中间有凹槽的石头,上面插着一块木板,上面用黑炭写着:考试场所,允许旁观,不可喧哗。

门口围着一圈的人,有神色紧张的考生,也有优哉游哉等着看热闹的寻常百姓。

这群考生中也有一些不寻常的人物,比如鬼卢部年逾古稀的巫医老太太,她双目失明,一个随身伺候的小丫鬟小心的扶着她避开拥挤的人群,在她们周围,还围着六七个少年,都是她的弟子,这次是一同来考试的。

她们一行人神情傲踞,并不和周围来参加考试的大夫交谈,也不理会那些搭话的百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夫,是估邶城万春堂的掌柜,在城中开医馆三十多年了,生意一直不太好,平日里门庭冷清,一个月都不见有十个病患上门。

他那医馆就他一个大夫坐堂看诊,还有两个药童是穷苦人家卖给他的孩子,做些晒药磨粉的杂活,另外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是中原来的流民,爹娘都去了,就剩她孤身一人乞讨为生,万大夫无儿无女,就收了她做弟子,让她以后给自己摔盆打幡。

万大夫在城中人缘不大好,他那弟子倒是机灵话多,很得街坊邻居的喜欢。

万大夫远远地望见那巫医就想掉头离开,他弟子抓着他的胳膊好言劝道,“师父不可意气用事,若是今日不考试,往后医馆就得关门,咱们师徒俩得带着两个药童上街讨饭去。若真等到了那番境地,被那老婆子看见了才是丢人。”

万大夫冷哼一声,绕开她们一行人走着,骂骂咧咧的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住口。

他是杏林之家培养起来的正统医者,曾入宫当过御医,后因宫中阴私被流放至此,原想着在此地好好当个大夫谋生,谁知那鬼卢部的老婆子非说他是庸医,坏了他的生意不说,这些年来这庸医的名头与他是如影随形,害得他的医馆常年入不敷出。

他和那老虔婆的恩怨由来已久,可鬼卢部势大,他一个外来者只能忍气吞声在她们手底下讨生活,还好现在有了这个考试,可算是能帮他正名了。

他三岁便以百草启蒙,七岁便可背出数十种方剂,十五岁力排众议开腹取子,割开重重皮肉,从死去的母亲躯壳中拿出一个还活着的婴孩,此举令他名声大噪,被誉为万家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后人。

十六岁皇帝召他入宫为御医,他人小胆子大,帮太后割去了纠缠半生的肉瘤,其后更受皇帝青睐,得了陛下亲赐的“杏林圣手”,万家也同享荣光,得赐陛下亲笔所书的“杏林之家”,在京中风光一时。

二十岁时,宫中贵妃身怀有孕,怀至八月却胎停,本该用滑胎的药物舍了那一胎,可不知那滑胎的药物出了何纰漏,血流了一个时辰也无胎落之兆。

贵妃奄奄一息之际,万大夫被人从被窝里扯出来送到了宫中,皇帝亲至,守着他为贵妃开腹取子。

他还在困惑中,女医官便将刀递到了他的手中。

可他以往只划过死者的皮肉,只知如何开,不知如何合上。

他迟迟不肯动手,在贵妃床前傻站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地让女医官去熬煮止血的药物,止血药灌了一碗又一碗,他换了滑胎的药,将那孩子从贵妃腹中用力推了出来……

那孩子出来时,带着哭声。却因他下了重药,又用力挤压拖拽而丧命。

贵妃活了,皇子死了。

他被赏了一顿棍棒流放西南,挨打时同袍隐晦地和他透露,皇帝要的只是那个皇子。

但是因为贵妃不知情,所以他没有被冠上谋害皇嗣的罪名,也没有祸及家眷。

所谓的天之骄子,照样毁在了暗无天日的皇宫之中。

皇帝亲手将他奉上高台,赐他荣光加身,可最后却也只是将他当作一柄寻常的刀用,用来宰割替他生儿育女的可怜女子。

胎停只是一个谎言,是贵妃身体羸弱难以继续供养皇嗣,她想活,便打算服用落胎的药送走这孩子,这消息让皇帝知道了,便有了胎停滑胎的事情,皇帝叫他开腹取子,真的只是为了取子。

是他愚钝蠢笨,读不懂那眼神中的未尽之意,听不懂君王的命令。

来西南后,他试着划开活人的皮肉又缝起来,练得多了,也就熟悉了,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人活命,若是再来一次,贵妃和皇子都有生还的几率。

可惜没有再一次,错了就是错了。他经常去乱葬岗偷取尸体,剖开后一看究竟,也摸清了不少东西。

崔氏当家时,他时常以低廉的价格从官府购买死刑犯用来练手,后来宋大人来了,这样的好事便没有了,她的弟子也至今不敢向活人下刀。

他本该是少年神医,就算在西南也能东山再起,却因那老虔婆的污蔑成了城中有名的庸医,来找他看病的都是些混子流氓,能顺利收到诊金都算是运气好的。

三十多年了,他身负“庸医”名头已经三十多年了,今日终于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

“你这庸医,竟还敢来考核?”

有一个年轻小大夫看着他口出狂言,万大夫不理会他,倒是他弟子掐着腰和人吵起来了。

小姑娘一副泼辣相,叉着腰仰着头骂道:“呸!你个给病患开符水的庸医也敢说别人是庸医?不如撒泡尿照照你那早死的模样,看看老天爷的报应几时会来!”

“你这泼妇!我与你师父说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

“滚远点吧短命鬼,我师父问诊开药的时候,你还在撒尿和泥玩儿呢。哦,我说错了,你现在也是撒尿和泥玩儿,你店里那些个药丸子就是泥丸。”

“胡言乱语!你这庸医的弟子,懂什么医术?”

小姑娘还要吵,万大夫拉住她慢悠悠地说了句:“你跟他吵闹作甚,那草药都识不上百种的废物,何必多费口舌。今日考核一过,方知是龙是蛇。”

“师父说得对,我不跟赖皮蛇多话!”

百姓乐得看热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说着万春堂的坏话,也说着城中各个医馆的旧事,说来说去只剩下一个结论,就是这些大夫都不是好大夫,要是看病还得去找鬼卢部的巫医。

城中不过两三医馆,家家都是没生意的,平日里就招待些拿着方子来抓药百姓,药钱都不敢多收上半文。

“锵锵锵……”

铜锣被敲响,一个官员走到门口说道:“考生先进去,将身份证交给考官查验后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考试期间不可随意走动,不可交头接耳,考试结束后所有人有序离开,不可在考场逗留。”

“所有考生排好队,一一进去吧。”

万大夫带着弟子抢在了前头,老巫医被簇拥着在后头,看热闹的百姓好言好语地祝巫医考试顺利,那鬼卢部的人却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一群人也不觉得脸热,毕竟鬼卢部向来特立独行,她们的族人也自视甚高,很少给旁人面子。

考试分为两场,分别是上半场的笔试和下半场的面试。

笔试一个时辰,面试因为参与人数不规律所以没有固定的时间。两场考试都是可以入场旁观的,周围有守卫守着,没有人会不长眼破坏考场纪律的。

围在神山学堂外头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并不少,考试开场后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官员来通知可以入场观看了,旁观的人需要携带身份证才能入内。

这话一出,带了身份证的就入内看个稀奇,只是去里头也是坐的远远的干看着,若是有熟悉的人在考试还好,若是一个人都不认识,才是真正的无聊。

没带身份证的百姓就歇了心思,转头去广场那边看大戏。

大戏是各个区提交的表演,白天的时候轮流演,入夜后点燃篝火,就该演神山的节目了。

索风区提交的表演讲的是他们部族的由来,一群人拿着石矛又唱又跳,还有族人披着虎皮狼皮扮猛兽,很是热闹。

他们每年祭祀的时候都要跳一跳,所以宋颂让他们区出节目的时候他们没有过多犹豫就把这节目报上来了。

鬼卢区的表演和索风区相同,也是他们部族祭祀的舞蹈,没什么新意,只是为了应付了事。

新奇的是须风区的节目,他们竟然准备了完成度很高的歌舞表演,表演有一个多时辰,参演人数近百人,内容紧凑丰富,就连宋颂都觉得好看,彩排的时候就很是喜欢。

须风区的老区长因为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建树,反倒频频拖后腿让须风区落在末尾,那位老族长在宋颂面前也吃了不少瘪,所以就将区长的位置让给了他儿子。

新区长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一直没有被根治的暗娼和地下赌坊,且成效显著,令宋颂刮目相看。

他手段强硬,带着族中勇士上门就是一通打砸,门窗桌椅坏了都是小事,那些陶瓷器皿也是逃不过的,不仅要砸东西,还要打人,赌徒嫖客都不放过,将人毒打一顿后再绑起来饿上三四天,保准让那些人长足了教训。

藏在暗地里的娼妇或是这门营生的组织者就关起来挨饿,第一回抓到饿五天,第二回抓到饿十天,他言出必行,直接将一个出了名的老鸨子给饿死了,新区长的名号也传了出去,没人敢触他霉头顶风作案。

宋颂知道消息的时候没有管,那意思就是要放任他们自己处理。

这等情色交易都聚集在须风区的管辖范围内,因为在分区之前那里就是有名的销金窟,青楼楚馆不计其数,赌坊黑市纵横交错,是官府都不会去管的混乱地界。

大规模的扫黄戒赌之后依旧有数不清的暗娼和地下赌坊冒头,就像是雨后春笋,一天一个,根本拔不干净。

新上任的区长是个狠的,他下决心要清除干净,宋颂也不会插手惹人心烦,毕竟这位新区长很聪明,他知道暗娼会出现是因为有市场。

所以他把嫖客收拾的很惨,让他们不敢再去,没了市场,这门营生自然就会慢慢没落。

那些一心从良的女子也是可怜人,新区长也不为难她们,改了一座青楼叫司音坊,可以在里头卖唱跳舞,但是不准做别的营生。

他们的节目就是司音坊排的,有四五位乐师演奏不同的乐器,有歌者唱着西南的小调,有善舞者跳着不同部族的舞蹈,都是从祭祀舞蹈中摘取的片段,带着西南特有的味道。

广场上热闹得很,有百姓摆了小摊做生意,卖凉茶和一些野果,价格也便宜,一两个铜钱就能换一大捧果子。

小摊很多,整整齐齐地排成行,地面也干净,穿着红色马甲的卫生监督员到处都有,谁要是乱扔垃圾被抓到是要罚钱的。

宋颂带着许茗因转了一圈,突然感慨了一句:“大家手上都有余钱了。”

许茗因看着她,了然地笑着说:“你要开始赚钱了?”

“嗯,手上攒了钱就得盖房子,砖头再准备点库存就可以对外出售了。也不知姑姑什么时候回来,我纸都做了一仓库了,光花哨的信笺就做了五六种,这些都是要卖到中原的……”

许茗因也担心,但是她很少会说出来,她觉得如果忧思一件事就不能总是挂在嘴边,那样会让这件事的结局变得很糟。

最好的方式就是将担忧放在心里,嘴上不要提及。

宋颂跟许茗因在外头闲逛了一个时辰,时间到了就回到神山学堂参与今天的面试,因为今天的考试分为三个类别,所以宋颂和许茗因分别负责了一项面试。

许茗因和洛霖霖负责账房的面试,楚峰屿和希莉娅负责大夫的面试,宋颂、徐行和乔夫子三人则负责老师的面试。

账房和大夫的面试在两个院子里同时进行,老师的面试则要等学生到齐,因为他们的面试内容是试课,最后成绩的占比是表现分百分之六十,学生现场考核成绩占百分之四十。

徐行和乔夫子都在提前查看待会儿试课的考题,因为是抽签,所以考题很多,两位夫子觉得新奇,就将每一个考题都看了一遍,还轻声交谈着若是自己来教会怎么讲。

他们三位面试考官要一个人负责一间教室,所以到时候并没有交谈的机会,只能趁着现在说一说。

那是宋颂出的题,她自己不会好奇,就转到楚峰屿和希莉娅的考试场地去看,结果发现参与面试的人连参考人数三分之一都没到。

参与大夫资格证考核的人有七十多个,如今正在面试的二十个都没有。

这代表有五十多个人连六十分都没考到,而且这些人多半都是估邶城从业已久的大夫,很多人还有着自己的医馆,或者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几个村子都指望着他看病。

结果他们却连草药的基本知识,常用的方剂和症状都答不出来,宋颂担心他们不适应,连案例分析题都没有,隔壁账房的试题中甚至有许茗因加上的关于税务改革的简答题。

“把不及格的试卷拿来给我看看。”宋颂并没有影响正在面试的人,而是让一个守在旁边的官员去拿试卷。

那官员应了一声就走开了,回来时还多带了个人,两人搬了一套桌椅过来,然后将两摞试卷放在上面,不及格的和及格的都拿来了,还带来了批卷的朱砂和毛笔。

这人机灵,宋颂便夸了她两句,年纪不大的女子面色通红,结结巴巴地应和了两句才离开。

那一摞不及格的卷子上都是红色的笔迹,宋颂大致看了一眼,其中三分之一的不及格都是因为没有按照考试要求使用简体字,那些笔划繁杂的字体压抑地挤在一条横线上,晕成一团的墨迹已看不清那是个什么字。

本次考试要求所有参考人员规范使用简体字作答,所有人落座后都能收到一本字典,不会的字现场就可以去查。

如今答成这副样子,明摆着不把规矩当回事。

每张试卷五十道题,每道题两分,只需要答对三十道题就能及格,这要求并不算严格。

宋颂将不合格的试卷推到一边,转而拿起了那些合格的。

第一名是一位叫万励的大夫,他拿到了满分,卷面上平铺着笔划清晰的蝇头小楷,没有墨点和晕开的墨迹,整洁干净的卷面看起来赏心悦目。

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是九十多分,往下的都是七八十分的,最末位有两三个六十出头的吊在尾巴上,堪堪过了及格线。

正如她所料,这么一考,城中还能继续开设的医馆也就一两家,后续还有医疗执业许可证的问题,有得他们费功夫的。

令宋颂意外的是,鬼卢部的老巫医竟然也才考了六十多分,她双目失明,鬼卢区的区长给她求情,说是要选个人陪着她,将题目念给她听然后又将她的答案写在试卷上。

宋颂同意了,只是将她的位置安排在了希莉娅的面前,让她使用了隔音的魔法,避免其他人抄答案,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这成绩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在她看试卷的时候,那边的面试已经结束了,万励大夫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满分的成绩实在是显眼,一出门就全是打量的目光。

一个小姑娘在门口等着他,见了人出来后就笑,嗓音清亮地说:“我师父可是第一名,那些只会说酸话的却没有及格,真是笑死个人了!”

万励一朝雪耻,在众目睽睽之下摘掉了“庸医”的名头,整个人精神头都好了很多,温和地敲了敲小姑娘的头,笑着数落道:“不要如此张扬,君子需内敛端方,敦厚待人。”

小姑娘“哼”了一声,半点不收敛地说:“我又不是君子,才不讲究那些虚礼。我只知道以往他们在背后编排我们医馆,什么话难听说什么,那时候我无可辩驳,可今日不同了,风水轮流转,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编排我师父,谁还敢说我们医馆的坏话!”

她那大眼睛一转,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不怀好意地说:“哟,这是谁啊?!这不是宝济堂的周大夫吗?怎么愁眉苦脸的?难不成是因为考试没及格?就你这老小子还敢说我师父是庸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这小丫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那老头面红耳赤地训斥道,站在院子外眼巴巴地等着宋颂站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他们个个都觉得宋颂不会赶尽杀绝,顶多让他们关店学习几天,过几天这件事就没影儿了。

宋颂没有理会那殷切的眼神,只觉得这些人实在可恶,即为医者,便该济世救人,勤学苦练以保障病患的性命,可他们却一脑门的糊涂官司,只想着怎么在背后构陷别人。

这种人,实在是愧为医者。

小姑娘挺胸擡头,叉着腰走到他跟前儿啐了一口,骂道:“我确实是小丫头,今年不过十二,跟着师父学医不足三年,那试卷我只能考五十多分。好笑的是你这糟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分数跟我一边多,臊死个人了!”

“这一场考试又代表不了什么!鬼卢部的老巫医也才考了六十多分,这考试本就不公正。”

姓周的老大夫梗着脖子叫道,身后一堆人低声附和,竟是都觉得这考试不公正。

宋颂原是不想管的,听到这儿却不能不管了,试卷是她出的,这些人质疑试卷的公正性,就是在质疑她。

她从桌上拿起那一摞不及格的试卷走到院子外,站在小姑娘的面对跟一群明显不服气的大夫对峙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竟悄悄往后退了好些,在他们看来,宋大人是估邶城的大恩人,看恩人的热闹实在有些没良心。

宋颂没有跟多言,只是从那堆试卷中数出来好几张摔在地上,“王三、李平、钱谷……这十三人未按照考试要求作答,导致卷面脏污,答案模糊不清,考官无法辨认其字迹,罚两年不得参加职业考试。周来、孙文胜、顾平易……这几人态度散漫,在试卷上乱答一通,成绩不入三十,罚一年不得参加职业考试。”

“试卷上的题目全部出自估邶城中可以找到的医书,其中《百草经》和《辨症经》中的内容最多,这两本书是医者入门之书,字数不过几万。这位大夫年过半百,若是连这两本书都没读透,怎敢为医者?”

宋颂将试卷卷成一个纸筒,戳着那位周大夫的胸膛问:“我估邶城的百姓,每个人的命都珍之重之,并非你用来试药挣钱的工具!”

“你们都说这考试难,那我便直说了,往后若是想从医,就得考试,而且这考试会一年比一年更难!你们那些小算盘给我收一收,别想着我会因为没有大夫而轻饶你们,不可能的。要是城里缺医少药,百姓看不起病,我自会去中原请神医,用不着你们这些半吊子。”

“通过考核的大夫随后去办理医疗执业许可证,在五日内挂牌开业,往后要是有无证行医被逮到的,直接逐出估邶城!”

她看着那老大夫阴沉的脸色,语气不善地说道:“好好按照规矩办事,否则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姑息。”

一时间没人说话,百姓们小心翼翼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周大夫,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万大夫,不知是谁开口问了一句,“万大夫,往后我们可以去万春堂看诊吗?”

他们原先对万春堂多有得罪,也说过万大夫是庸医,平日里见着了还会调笑两句,现在想来,实在是丢人现眼。

万励吐出一口浊气,释然道:“若是身体不适,除了医馆还有别的去处吗?”

“没有没有,万大夫说的是,若是身子不适,就是要去医馆的。”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往后万励不记他们的闲言碎语,他们也不去提那些人云亦云的糊涂事。

万励抚着胸口,只觉得心口的浊气一朝散尽,如今前所未有的清明。老话说得好,医者父母心,从医者总是心善几分,纵使那些旧街坊面目可憎,等他患病之时,你还是忍不住去帮他诊治。

宋颂离开这方院子的时候被鬼卢部的人拦住了,那年轻女子在她面前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态度却不见有多恭敬,她说:“宋大人,我家巫医有请,她老人家想和大人聊聊此次考试的事。”

“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没什么好聊的。还有,你们部族不要总是来试探我的底线,原先和山匪交易的事我不提,你们便觉得我忘了是吗?我想着那些都是多少年的旧事了,所以不想提及,并非是忘了。你们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别上蹿下跳的惹我心烦,否则等我腾出手来,你们就要吃苦头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老师那边的面试要试课,她得赶过去打分。

那些老师都是她们一一教过的,还认认真真带在身边教导了好长时间,笔试就没有不合格的,面试自然也没有问题。

这次的试课主要是邀请了一部分比较积极的学生家长参加,让他们了解孩子在学堂学些什么,并不是他们以为的之乎者也,也不是那些繁琐拗口的文章,而是一些能够真正改善民生的内容。

宋颂到的时候正好开始,课堂里坐着学生和家长,还有一些来围观的百姓都坐在了座位上,真正参与到课堂中。

负责打分的考官坐在最后面,可以看清楚整个教室。

第一个试课内容就是一节农耕课,内容是溲种法。

课程以《泛胜之书》中的溲种法开头,中间却串联了更多的内容,现代更为科学的处理办法,以及不同种子,不同地质,不同气候的区别,内容十分详细,那位老师还准备了不同地形的画作钉在黑板上讲解,十分细心。

试课时间紧凑,每个人只有两柱香的时间,这么点时间,他们讲了太多太多的内容,也拨开了农人心中的重重迷雾,让他们看见了另一个角度下的农耕,或者说让他们直起了腰杆,真正看清了自己伺候了几十年的土地。

三四个时辰的时间,没有任何一个百姓起身离开,反而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讯而来,围在教室外头听着,三间教室是不同内容的试课,每间教室外头都围满了人,多是些青壮或是老者,不知事的娃娃闹着想看,被家中大人提溜到一边儿去了。

人类对于知识的渴望从不会局限于年龄和性别,他们不好奇,不求知,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连知识两个字,于他们而言也是万分陌生的。

你只要破开一个口子,自会有数不清的人钻进知识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