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崔氏
第64章崔氏
这几天估邶城热闹得很,百姓们不用出城劳作,只能每天待在家中,可家中就那些闲散活计,做完了就没了,所以很多人都到工厂里打散工,工钱日结,忙一日算一日的钱。
天还没亮,各个区的工厂就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因为有着修城墙的打算,所以砖窑和炭窑又新建了好几个,工人的数量也翻了两倍。
四个区的砖窑和炭窑都是由王平监工建成的,他并没有听从宋颂的建议招工,而是在各个区招收散工负责修建和后续的工作,这样能节约一些成本,也能招收到更优质的工人。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百姓对耕种的热情很大,在工厂的工作和开荒之间,很多人会选择去开垦属于自己的土地,因为土地是可以世代传下去的东西,工人的身份却不是。
正因如此,如果是招收固定工人的话很少会有家中的顶梁柱来,但是修建这样的工作,肯定是那些男人们更熟练一点,他们加入工地后可以大幅度的缩减工期,从而达到节约成本的效果。
所以王平就想到了散工,做一日结一日的钱,这样能招来很多闲置在家的青壮。
青壮们不知道城里的戒严何时解除,所以每天都很卖力的干活,想要在解封前完成所有工作,再挣一笔钱。
王平正在和许茗因核对这几日的支出,就听见外头有人来找,是城主府的一个小官员,跟他妻子一起回家吃过饭,与他还算熟悉。
“王大哥,宋大人让我来找你有点事。”
小姑娘朝着许茗因见礼,看她生得漂亮又贵气,便有些自卑的将头低了下去,嗫嚅着问了声好:“见过这位大人。”
许茗因笑着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苦涩的茶味在她嘴里留了很久,她放下茶碗神情难辨。
宋颂前头才受了伤,伤还没好就到处忙活,她已经两天没见着人了。如果不是手上的事情太多,她早就去寻了。
“宋大人吩咐了什么你只管说,这位也是神山的大人,此番是特地下来查账的。”
王平跟宋颂接触的时间最多,自然知道许茗因和宋颂关系是最好的,两人同吃同住不说,许茗因还管着神山和估邶城的账目,这样的关系,是极为亲厚信任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说道:“洛大人找到了历任城主受贿的账本,其中涉及了好几起对流放官员的暗害,再加上几位老吏的证词,足以给他们定了罪。所以宋大人要在明天将崔氏的罪行公之于众,地点就在刑场那儿,那边要去提前布置。还要为冤死的人修座庙受香火,地址已经选好了,王大哥你点了人去修建就成。”
她说完将手中的图册递给王平,指着上面宋颂画出来的图样说:
“刑场那边荷絮姐姐下值后会去安排,王大哥你就专心负责修庙。这里本来是民居,但是不知因何故坍塌了,宋大人便买下了周围的空置院落,让你将这三处联合一起修庙。宋大人倒是没说期限,但是荷絮姐姐让我告诉你,最好越快越好。”
林荷絮就是王平的妻子,她聪慧机敏,能力出众,现在已经是敕身边的不可或缺的助理了,能得到不少消息,经常会给王平提点一二。
王平将小姑娘送出门后,又折回了屋子里,对着许茗因无奈地说:“许大人,又得劳烦你拨一笔银子给我了。我先和你商量预算,之后再把计划交给你。”
他识字不多,跟着妻子学了很久但是成效不显,所以都是自己磕磕绊绊地写好后由妻子帮他修改润色,这点宋颂是知道的,所以对他也宽容,会允许他拖个几个的。
许茗因合上账本,微微摇头,望着他浅笑着说:“不可。此事是你估邶城的旧账,怎可用神山的银钱?你自去城主府找人要钱,我这里不会给你支的。”
为了保障官员的俸禄能准时发放,许茗因很早之前就拨了一大笔银子到城主府的账上,算是估邶城向神山的借款,宋颂还和敕签了借款的文书。
估邶城是神山的城,神山却并非估邶城的山。
工厂区是神山的产业,里面的产出都是神山的私有物,所以修窑招工的钱是从她这里支,这是没问题的,但是估邶城为了历任城主擦屁股的事,不该归她管。
一开始她就得把规矩定好,两家的账泾渭分明,省得以后糅合在一起理不清楚。
王平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他朝着许茗因抱拳告辞,跛着脚去城主府要钱了,正好去城主府门口的招工告示牌那儿贴个公告招人。
工厂的账目今天算是查完了,许茗因也没有歇着,收拾了东西往城主府去,打算趁着查账的功夫在那边住两天,也看看宋颂这段时间在干嘛。
估邶城的账全是些经年累月的烂账,没头没尾的,也不知要耗时多久才查得完。
正午时分,正是各家各户吃午饭的时候,城里的茶楼酒肆小饭馆也有了生意,到处都是惬意休息的人。
突然出现了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提着铜锣大街小巷地敲着,一边敲还一边扯着嗓子喊:“同安七年,骆家被流放至西南,城主崔文风强抢骆家三个女儿入府,杀害骆家四口人……”
“同安二十年,顾家得赦令可返京,城主崔森伙同同年被流放的王家长子王同秋于返程中截杀顾家,将顾家兄妹卖与城中富人后王同秋便带着妹妹王春来借着顾家兄妹的名义离开了估邶城……”
“同安三十年,钱家七口因……”
“崔氏执掌估邶城期间犯下累累罪行,滔天罪孽罄竹难书,实乃人神共愤,是以,宋大人明日正午会在刑场处刑崔家人,到时候各位阿叔阿婶可以去看看。”
小饭馆里有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嗤笑一声极度不屑地说道:“都多少年的糊涂官司了,现在才再次提起……逝者已矣,存者长哀,过时的处刑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做做样子笼络人心罢了,低劣的手段,卑鄙的人心。”
她吃完最后一口面,起身离开时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没有露出脸来。小饭馆里的议论纷纷被她留在身后,她单薄的身影钻进人潮里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唉……那些流放的,说是皇帝仁慈放他们一命,殊不知到了估邶城还不如死了干净。”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感慨了一番,然后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他同桌的人埋头吃饭没有搭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扒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这些事真的假的,我觉得以往的城主人不错啊……原先有人家进麻沂山打猎掉进部族设下的陷阱,部族不愿放人,还是城主去交涉的。”
“是啊,会不会是宋大人没有查清楚啊?崔家人都死绝了,即便是有些小错,也不该再度提及了……”
“我想着也是,崔家人不像大奸大恶之人,每回粮食欠收,他们都给减税呢……”
刚刚开腔的男人吃着吃着又擡头,跟隔壁桌正在议论的人说起了一桩鲜为人知的旧事,他的语气带着惋惜,像是亲眼看着惨案发生的一样。
“你还记得屏峰街那地儿闹鬼的事吗?那里原先就住着一个流放的官员,是个清俊的文弱公子,还带着一个貌美的侍女,两人生了一个男孩儿。那公子长得俊俏又有文采,就在书院里谋了个教书的差事,结果城主府的小姐想招他入赘,他说家中有妻儿拒绝了,后来……”
“别说了!”
和他同桌的男子低声喝止了他,随后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就起身走了,离开的背影仓促慌乱,像是在逃避一段始终无法忘怀,已经形成了梦魇的往事。
他走后男人便闭上了嘴巴,想着快些吃完回去了。
可是原本就竖着耳朵听的食客们不依了,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还有那好奇心重的给他点了十几文钱一壶的酒水哄着他,好声好气地说就指着他说些往事下酒了。
那男人嘴里砸吧着酒,回忆着说:“城中那处鬼宅,原先是我二人的故居,我父辈兄弟三个买了屋子挨在一起好伺候老人。后来大伯去了,大伯娘改嫁,我这堂哥就被接到我家一起生活,他家那处院子就被租了出去……”
兄弟三人都是商队的,一年出去两趟,每次都要去三四个月,所以大半年都不着家,家中只有年迈的爹娘和妻儿,所以房子买在一处好相互照应。
大伯家散了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那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他爹就做主租了出去,想把换来的银子留给堂哥往后娶媳妇用。
租了院子的就是那带着漂亮侍女的清俊公子,那侍女漂亮温柔,时常做些好吃的点心送来给他们两家。
堂哥总爱去那儿,因为那侍女温柔,会给他洗头缝衣裳,他悄悄将人当了娘。六七岁的年纪又没什么忌讳,堂哥就总是去那里,有路过的混子朝院里看,堂哥就拎着锄头说要跟人干仗,大声嚷嚷着将人吓走。
公子说他是个好孩子,还说往后自己不在家时,劳烦他照应一二。
堂哥对他的委托极为重视,每日在家吃了饭就要去守着,搬把凳子坐在院子里整理柴火堆,看见混混就要跟人骂架。
他们三家在屏峰街是有些威慑力的,因为父亲在商队做事,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去商队里找人帮忙,所以很少有混混敢来惹事。
后来侍女生了个男孩儿,堂哥往那边跑得更勤了,说是她一个人守着弟弟没法做事,所以经常去帮忙带孩子。
那个男孩儿几乎是在堂哥的背上长大的,不是被娘亲抱着,就是被堂哥背着。
他娘还说堂哥傻,天天去给人做活儿,对着个小子大献殷勤,白白费功夫。还说往后要是生了闺女就得嫁去那位公子家,不枉堂哥给他们带了那么久的孩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被城主府的小姐打破了。
她看上了公子,要招他入赘,公子以家中有妻儿的原因拒绝了,所以小姐带着人找上门,在小院里活活剥了那侍女的皮。
堂哥那时候正背着孩子在外头玩,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侍女被剥皮。
那侍女赤条条的被绑在一条长板凳上,她是趴着的,嘴里塞着一团布,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有好多人围着她,一个枯瘦的老妇人拿着刀从她的后脖颈开始割,割到底后就招呼着人上前剥。
她双目通红,侧过头绝望地冲着他摇头,催着他走。
那位崔小姐的背影是娇小的,远没有那些经常来闲逛的混混高大,但是堂哥还是吓得不敢出声,甚至连双腿都是软的。
他魂不守舍的背着孩子出城,在麻沂山上躲了三天才敢回来。
那个孩子被他扔在部族外,因为那些部族经常会捡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回去抚养。他一直等到有人捡了孩子回去才下山,一回来就听说那个侍女跟人跑了,公子伤心欲绝的去找,现在还没有踪影。
堂哥不相信,他知道公子就在城主府里,被那小姐抢回去了。但是更重要的是,侍女的尸体去哪儿了?
他跟着堂哥找遍了估邶城所有的乱葬岗都没有找到尸体,堂哥也就歇了心思,不再提及此事,后来他们就搬了家,堂哥渐渐长大,像是彻底忘了这件事一样,再也没有提过只言词组。
再后来那三处小院就被卖了,王玖就是买的其中之一,也是侍女惨死的那一间。
王玖入住没多久就因为程家的事被驱逐离开,那处院子也就空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隔壁的住户经常能在夜里听见那院子里有动静,等壮着胆子去看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所以闹鬼的传闻就越演越烈,直到那三间小院彻底被闲置。
他说完后小饭馆里静了好一会儿,都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其中一个人连忙站起来去结账,饭都没吃完就离开了,后面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很多人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他们看着自己难得点一次的肉食,只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
掌柜觉得那些人避之不及的样子十分可乐,就站在柜台后面冲他说:“你这故事有意思,要是找个说书先生来讲,我这小店能座无虚席,一日光是买茶水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男人摆手笑道,“这可不是故事,是真事儿。只是大哥来得时日太短,没见过那些尸骸铺地的时候。我堂哥待在山上那三天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我娘发现他不见了到处找,也顺势发现了侍女失踪,后来在他们家床板下发现了侍女只剩一身红肉的尸身……我娘跟我三婶趁着夜色将人带出城埋了,往后对此事缄口不言。我骗堂哥说尸体找不到,指不定人没死,只是堂哥一直不信。”
他哥这辈子看起来顺风顺水的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幼年经历了两次丧亲之痛,所以至此都是孤身一人。
“那位小姐可不是寻常人物,她有个陋习,喜欢别人家的丈夫,光是招赘入府的她人之夫就有好些个,而且个个都不得善终。”
掌柜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叹些什么。
这样的故事估邶城多不胜数,受害者一直是那些被流放至此的官员,他们百姓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若要说,就是一群看着狼吃羊的旁观着罢了。
他们有错,因为他们眼睁睁看着被流放之人一个个被吞噬,被那些在估邶城待得发疯的富户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们没错,因为他们和那些人一样,都只是案板上的食物,要是富户感兴趣,他们的下场也是相似的,城主并不会为他们跟富户对上。
好在那些人对他们不感兴趣,好在估邶城的城主都是装腔作势之辈,对他们这些百姓,还愿意装出爱护的样子。
也幸好估邶城被掏空了家底,城主手上没有兵马,只能靠山上的部族来守城,那些部族虽然怪异,但是并没有什么玩弄人命的恶习,甚至有的族长还能跟城主抗衡,不让他对自己管辖的百姓下手。
小二端着酒菜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大堂一脸茫然,扭过头问掌柜的,“客人呢?”
“走了,难不成还是飞了?把菜端回去后厨分了吧,你让师傅别做了,客人都走了。”
“掌柜的,刚才外头敲着锣喊什么呢?”
“说是明天正午刑场那边要处置崔家人,你要是想去看就去吧。”
明天正午宋大人要在刑场处置崔家人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估邶城,成了当之无愧的热门话题。
许多人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带着凳子去看看热闹,但有一些人,他们不是去看热闹的,他们是去接受这场为时已晚的审判,给含冤离世的亲人一个交代。
而这边,许茗因住进城主府后才知道洛霖霖受伤的事,她放下手中的事去探望她,两人说了几句寒暄的客套话,没多一会儿就告辞了。
别过洛霖霖后,许茗因去找了宋颂。她借着询问事情经过的理由占了宋颂的时间,其实话里话外都在点她,埋怨她对自己的隐瞒。
宋颂没有听懂她话里的埋怨,只是跟她提起了另一件事。
“姐姐,咱们还有多少银子?孟敛满十级了,我想给她冲星。”
许茗因闭嘴了,她将手搭在粗糙的桌面上摩挲着,垂着头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她还在计较着自己的得失,因为被隐瞒而气闷,殊不知宋颂根本没有想到那些,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和即将要做的事。
这个小女孩儿是她先认识的,可她却觉得陌生得很。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畏手畏脚,事事都要粘着自己的小孩儿了。
自己的存在被琐事替代,许茗因的名字逐渐淡去,她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
“尝试一次要一万两白银,还不知能否成功,所以我不建议。我们账上的银子经不起消耗,现在只有支出没有收益,并不是升星的好时机。”
“好吧,那就再等等……正好先攒攒霖霖姐的声望,到时候好升星。”
宋颂说完就开始琢磨着给洛霖霖涨声望的办法,肯定是要让她出现在人前的,多混混脸熟,让百姓知道她的功绩才会对她信服,就像孟敛一样,她的声望几乎每天都在疯涨。
许茗因放在桌面下的手攥得紧紧的,声音却十分轻柔地问了一句:“第二个升星的人选是霖霖吗?”
“嗯,有些重要的事需要她来办,所以我想尽量保护她。”
许茗因急促地呼吸了两口气,故作镇定地说:“好。我先走了,你忙着吧,记得吃饭。”
“好,姐姐你也是,别忙太晚了。王平说你经常晚上点着灯看账本,那样不好,灯光昏暗,很伤眼睛的。”
“好。”
许茗因走出屋子后笑意就淡了,她一边往洛霖霖的屋子走,一边回想着姑姑临行前和她说的话。
“茗因,你得开始为自己考虑了,若是只靠情谊,你留不住宋颂,也成不了她的首选。你是引路人,可现在不管升级还是升星孟敛都越过了你,你不是第一,也未必能当第二……”
“宋颂是个万里挑一的宿主,但并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她的偏爱并不是你独有的,而是所有的卡牌都能享受的。只靠情谊,你拿什么做引路人?我往后会是你的助力,但是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自己立不起来,靠外力并非长久之计。”
“洛霖霖、孟敛、酒儿,我、楚峰屿、希莉娅,你呢?你只有宋颂,但是她是所有人的宋颂。傻孩子,你没有同盟,你只有姑姑和宋颂,但是姑姑啊,偶尔也靠不住,懂了吗?”
从她们一出现,宋颂就分出了阵营,这阵营存在的目的现在还不清晰,但往后会越来越明显,所以大家都在努力地笼络盟友,她对楚峰屿和希莉娅的好,洛霖霖对孟敛的影响,这些都是未雨绸缪的善意。
分配阵营的结果就是卡牌会抱团,现在已经初露苗头。
楚峰屿会和希莉娅搭档着去清扫山匪,带回尸体制作傀儡,在她们看来,这是可以立功的表现,自然要找自己人一起做。洛霖霖也是一样的,她发现了立功的机会,如果自己拿不了,一定会把机会交给孟敛。
这就是阵营的意义,彼此竞争,彼此防备,永远在争夺立功的机会。
洛霖霖看似娇弱无害,但确实是一朵身藏剧毒的食人花,她的傻侄女涉世不深,看不见棉花里藏着的毒针。
许红翠创建商会,组建商队,都是为了扼住估邶城的经济命脉。
现在的估邶城一穷二白,但是往后却不一定,宋颂对于她们的分工迟迟没有固定的安排,给出的都是灵活的位置,随时可以交换,甚至于往后有了更好的人她们也会被换下。
所以许红翠要另谋出路,她要打开估邶城的商路,让物资流出去,让金银走进来,成为宋颂无法忽视的功臣,同时也是防备着洛霖霖阵营中的酒儿,她的出路也是商。
许茗因那时候不明白许红翠的意思,还觉得不解,公平难道不好吗?现在才读懂了真相,姑姑的意思是,在宋颂眼里自己也是和她们一样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宋颂是一个绝对公平的主公,也是系统最喜欢的宿主,*她是没有对某一个人的偏爱的,公平公正的用价值去排列所有的人和事,绝不会有私心。
谁的存在比较重要就先让谁升星,而不是因为喜欢就偏袒。
这样看起来虽然公平博爱,但其实骨子里是冷漠的,没有人能在她这里成为特例,除了她自己。
许茗因又找了洛霖霖,她脸色不好看,进屋后坐都不坐,就那么目光沉凝地盯着她看。
洛霖霖疑惑地询问:“何事?”
“你在跟我争。”
许茗因说话时并没有注意到桌面上有两只茶杯,杯里都有茶水。
洛霖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规则之内。”她擡手将那杯多余的茶水倒了,是逐客的暗示。
许茗因脸上的笑意变得阴沉,她身上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两人势均力敌地对望,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一站一坐,剑拨弩张。
“好一个规则之内。”
许茗因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将独自饮茶的洛霖霖扔在身后,不想再在这件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与她纠缠。
结局已定,现在才来撕扯那些三瓜两枣的并不现实,她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宋颂那儿多使劲儿。
洛霖霖拿出一只新的茶盏,倒上热茶后出声道:“还不出来,这么喜欢看热闹?”
孟敛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脸不解地问:“你……何必与她针锋相对?”
引路者是宿主升星的首选项,这是系统不成文的规定,因为引路者的存在就相当于是管家,是系统指派的搭档,也是监视者。
在引路者升星之前,所有卡牌都不能给宿主暗示,诱导宿主越过引路者先为自己升星,这是一种对引路者的保护机制,也是系统压制她们能力后给出的补偿。
洛霖霖说规则之内就是告诉许茗因,自己没有主动诱导,是宋颂自己的意愿。
“因为利益,导致我们不得不敌对。你是修仙者,寿命漫长,法力高强,自然不会懂我们对于升星的重视,那可是我们延长寿命唯一的办法,自然不得不争。”
她将茶盏往前推,转移话题道:“尝尝,特地给她泡的,味道很淡。”
卡牌之间的争斗不会因为宿主的性别而改变,不管是男宿主还是女宿主,她们都要争。
表面看起来是在争宠爱,实则是在争机会,升级升星,以凡人之躯逆天改命,换取永生的能力和强大的力量,这是天大的诱惑,谁也不能抗拒。
所以那些看似争宠的把戏,争的都不是宠爱。
即便是孟敛和希莉娅这样看似无所不能的“神”,都会有争抢的一天,因为孟敛要斩恶身,希莉娅要去诅咒。
越是强大的卡牌,身上的限制越多,而升星就是解除那些限制的唯一办法,所以即便是神,入了此局,照样要争。
夜里,许茗因带着东西搬到了宋颂的屋里,对上宋颂迷惑的眼神,她笑着说道:“我担心你夜里梦魇,来陪你睡。”
还是不同了,原先的宋颂不会疑惑她的到来,她也不会去解释自己的来意,那时她们熟稔的就像一家人,一家人就合该住在一起,同吃同住。
这里面或许有她的主观猜测,但是她不得不多想,因为在她不去想的那些日子里,洛霖霖已经全然替代了她的存在。她的手伸得太长,已经在试探着圈走自己的宝物。
宿主瞒着引路者有了自己的秘密,这在系统的全盛时期,是可以就地诛杀的重罪。
“哪有那么容易梦魇……”
宋颂积极地给她铺床,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放在桌子上,铺床时后知后觉地有些雀跃,“这里没有炕,不好一起睡。我们把床拼起来睡,就像原先在云归城那样。”
许茗因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云归城的过往,打趣道:“我原以为你不想和我一起睡。”
“怎么会呢,我只是怕吵着你休息。我这两天睡得很晚,你又忙活了那么久,我担心你在我这儿睡不好。”
宋颂动作很快,几句话的时间床就铺好了,她凑过来抱着许茗因说,“爱跟姐姐一起睡,半夜突然醒来的时候看见姐姐在旁边就很安心,好像不管外头怎么变,姐姐都会一直在我身边。”
许茗因哼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就好,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最喜欢姐姐了!”
“花言巧语。”许茗因揪了揪她的头发,眼里藏着悲伤。
“才没有,真心的。”
确实是真心的,只是宋颂心里分得太清楚,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不能互相影响。
她对许茗因那点雏鸟情节无法影响她的判断,不会改变她的任何计划,但是她在工作上对谁的偏爱也不会影响到许茗因的存在。
即便许茗因一无是处,她也是宋颂最在意的姐姐。同样的,如果许茗因能力出众,能够独揽大局,那她照样是宋颂的姐姐。
她先是许茗因,再是姐姐,不会因为是姐姐而获得别的身份。
夜里,宋颂又做梦了。
梦里有个声音清冷的女人一直在教她读着什么,在一片黑暗中,她好像看见了一些弯弯扭扭的字符,被睡意绑架的脑子思索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记忆中女帝书的画面。
一根苍白削瘦的手指指在上面,逐字逐句地教她读着。
这么一看,她小时候能读懂女帝书并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有人在暗中教导她。
“九公主,今日你还要去找太子殿下吗?”
“不去了,母后说我打扰兄长念书,不让我去找他。兄长说他空闲了会来看我,我现在只能等他来。”
“那太子殿下来找你时,你记得告诉他……”
“好的老师,我会跟他说的。”
梦境变得嘈杂而颠倒,宋颂看到很多人将她们团团围住,身穿黑衣的女子被人带走,血迹拖得长长的,血腥味又浓又稠,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捂住了她的眼耳口鼻,带来一阵窒息感。
随后梦境开始旋转,她在那些匆匆闪过的画面里看到了很多内容,但是一觉醒来除了那些话却什么都没记住。
“怎么了?”许茗因从旁边擡手摸了摸她的脸,关切地询问她。
宋颂心口像是破了个洞,狂风一个劲儿的往里灌,吹得她浑身冰冷,万分失落。她微微摇头,裹着被子蹭过去抱住许茗因,靠在她身上枕着深沉的夜色又睡了一觉。
明天起来还有一堆的事,她没时间给梦境安排一段回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