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劝降

齐笑笑悬在十几丈高的城墙外侧,风刮得他的衣服贴在身上,整个人如一条被抛弃的死鱼。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是黑压压的叛军士兵,他们抬头观望,发出轰然笑声。

“哈哈哈,这个就是洪妍的软肋?这瘦鸡似的驸马还真是够滑稽。”

“看他哭得跟个娘们儿一样,真不愧是洪妍的‘禄郎’!我呸!”

调侃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搬来火把照亮,好方便将齐笑笑这副狼狈模样看得更加彻底。

有胆大的甚至朝上丢了几个泥团或者石子,虽然没打中,但带来的羞辱足够让齐笑笑心头狂颤。

“住手啊……”

齐笑笑声嘶力竭,真正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目光游离中根本看不出半点反抗的意志。

他又吼又哭,鼻涕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

“洪妍……救我!洪妍——求你救我啊!”

这一切,彭谋士看在眼中,嘴角抿起一丝冷笑:

蠢货。不过也是因为这软弱,才成了洪妍最脆弱的防线。

——与此同时,与远处的欢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个肃杀的场景。

洪妍军的中军帐中,灯火如豆摇曳,密探跪伏在地,气喘吁吁地呈上刚从敌营打探到的情报。

洪妍一身铿铿战甲,身姿挺拔如利剑,负手听着那一句简单的描述,拳头却在不自觉间慢慢攥紧。

“他们……将禄郎吊在城墙上?”

洪妍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刚从地窖中拿出的寒铁,中带锐气。

“是,齐驸马他惨状难言,还……”

“闭嘴!”

未等密探继续往下汇报,洪妍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眉眼间那一抹杀机显露无遗。

真够狠的手段,洪昌竟敢在这种时候如此挑衅!

她并不愿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尤其是在属下面前。

洪妍眸色暗沉,声音带了几分刻意压抑的沉重,“全军待命!”

“陛下!”

帐帘一摆,头发如霜,握着羽扇的袁天罡迈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穿了洪妍动了真怒,立刻劝说道。

“敌人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您万万不可冲动!这无疑是洪昌的计策,他在逼您做出愚蠢的选择啊!”

洪妍转身,眼中寒意深沉,“你的意思是,我要眼睁睁看着?”

袁天罡叹了口气,摇着羽扇缓缓踱步。

“齐笑笑不过是个旁枝末节的小人物,您甚至可将他视作弃子。敌人抓着他,不过是想扰乱您的心神。您若为一个人而轻举妄动,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洪妍瞳孔微缩,目光落在桌案的兵棋大图上,明灭的灯火照得她脸色愈加冷峻。

说到底,袁天罡话里没错,她不能冲动。

哪怕心口翻涌的那一抹焦急与怒焰已难掩藏,但作为主帅,她每一步都得权衡抉择。

可齐笑笑……

说到这里,她心里某根线微微颤抖。

毕竟是禄郎的人。

帐中寂静得只剩下灯芯微弱的爆裂声。

洪妍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尚父,你也知道,他不是旁人……他是本王的禄郎。”

“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女人在这异世被人磋磨到如此地步,就算不怪罪于本王,那本王……也羞愧得无地自容!”

最后几个字脱出口的瞬间,竟听得几分喑哑。

帐中士卒不敢作声,倒是对面慵懒地半倚着案桌的袁天罡挑了挑眉。

他轻摇羽扇,眼神意味深长。

“女帝何必动了真情,予敌以可趁之机呢?专情这种东西,可是滑铁卢,尤其是战场上的。”

“啪!”

洪妍猛然挥袖,一掌拍在桌案上,将兵棋的布置震出几分偏差。

她寒光四射地盯他,“尚父这是在教训我对禄郎动了真情?难道您不会对您的家人动真情么?!还是说……以您之见,与其救禄郎,不如将他丢死在叛军手里,才是万全之策?”

“呵,”

袁天罡也不恼,反而将羽扇一收,语气幽幽。

“属下只是提醒女帝冷静。叛军将齐驸马吊在那里,分明就是以此叫阵。若您贸然出兵救人,不但中了他们扰乱军心之计,怕是还会折损更多兄弟。”

洪妍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盯着兵局,冷声质问:

“难道我们就只能听之任之?除了背水一战之外,就再无别的办法可行?”

“非也非也。”袁天罡摇头叹息,“不过,女帝太心急了。”

空气像被什么扭紧的线索束住,压力无处不在。

洪妍眉头皱得更紧,“说下去。”

“闻说奇门遁甲无定数,可卜生死,不妨劳神问上一卦。”

袁天罡说罢,取出一根铜钱系作吊坠的白布袋,从中抽出阵符与卦盘。

他的手在中央不停掐算,淡然的眼神中渐渐凝聚起一丝难辨的复杂情绪。

半晌后,他睁开眼,沉吟道:“倒也有一线生机。”

洪妍眼神一亮,拍案直道:“讲!”

而袁天罡却含笑不答,他将卦盘轻推放在洪妍面前,语气轻描淡写。

“万事皆有机缘,只看天命如何眷顾人心。不过,我能推演出来的,已给您留了伏线,后续还得看执行力如何了。”

他言毕转身离去,显然不想露口风太多。

洪妍注视卦盘半晌。

与此同时,齐笑笑的惨状在城楼上展露无遗。

绑在横梁上的身体孤零零地摇摆着,衣裳因为风雨的侵蚀早已破烂不堪。

“救命……救我……”

呻吟声已然嘶哑到微不可闻,齐笑笑垂着头颅,嘴唇开裂,彻底失去了初见洪妍时那些轻佻明亮的光辉。

过去两天两夜,洪昌为引洪妍上钩,特意让人在他面前烤整只羊,又泼了一桶又一桶的冰雪水降温。

齐笑笑起初还掉几滴嘲讽的泪,后来是彻彻底底哭不出来了。

筋膜烂掉再重新撕开,他死去活来的每一次,都是无人在旁理会。

洪昌蹙眉,拢起身上的斗篷,亲自走到城楼前看了一眼。“

还没死?”他语气里阴冷得不加掩饰。

旁边士卒战战兢兢答:“……还未绝气。”

“他娘的不中用的东西!我明明想的是演到高潮,让洪妍忍不住跑来搞一出戏,怎么全给我敷衍成哑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