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于公于私
“单廷昉老将军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祸所致!”
九王爷看着她,心中波涛汹涌。
他与赵堃实在谈不上有何感情可言,但这么多年,当初匡扶赵堃登基的那些文臣,多少次苦谏要斩草除根,赵堃最后都没答应。
兄弟之情淡薄,其中总夹杂着算计与防备,赵堃却也从来都没想过要他的性命。
事到如今,他根本坐不稳这帝王之位,可九王爷也没想过要取他性命。
他方才那句许柔嘉公主父母双全,是发自真心的。
只要将他们一家三口幽禁在冷宫中,未必不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但这样一来,终究是留下了祸患。
就如同赵堃最开始就不该留下他的命一样。
若给足对方东山再起的机会,或是也难保不会有其他有心人假借此名义,来谋反。
因此,赵堃的确是……
非死不可。
他非死不可,但谢清却完全没有死的必要。
她甚至可以比当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皇后要过得更好。
因此她必须有一个足够让大家敬重她,也能够理解九王爷登基之后要留她一条性命并且还能善待她的理由。
单纯只有她才是当初先帝赐婚给九王爷的王妃是远远不够的。
甚至还会因此再度被人忧心会成为妖妃。
九王爷不可能再让她入后宫。
因此她手里有让九王爷能名正言顺登基的圣旨,是最合适的。
九王爷点头:“让子寅入宫一趟吧。”
最后是单子寅出面,替赵堃办的后事。
九王爷如今还不是陛下,下旨也并非顺理成章,于是单子寅是请出盖了皇后宝印的懿旨来替赵堃办的后事。
最终还是许他葬入了皇陵,就在他母后的陵墓边,都离先帝的皇陵很远。
生前便相看两厌,死后又何必非要同眠。
与赵堃的棺椁一同下葬的,还有一个很小的盒子。
却是个衣冠冢。
只有单子寅知道,里面并无婴儿骸骨,而是几件针脚只能算得上平整,一点儿也算不上精致的小肚兜和虎头帽。
看料子,肚兜和虎头帽都已经有年份了,虽说一直被收藏得很好,却也有些泛黄。
单子寅最后将自己亲手绣的一双虎头鞋也一同放了进去。
黄泉路上不寂寞,赵堃有他早几年已经成型最后却流产了的孩儿作伴。
等到后事办完,京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才收到消息,当今陛下竟然薨逝了。
这不就……不用打仗了吗?
紧接着单子寅便开始开仓放粮了,并且打着的名义是中宫皇后攒下的月例在放粮。
京城里并没有遭灾祸,也没有真正以上的穷人,之所以粮食短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局势动荡,人人以为要打仗了,以为要变天了。
一时间粮价疯长,人人都在争抢屯粮,市面上便很少有粮食和鱼肉了。
可人人都知道,赵堃生前并无子嗣,就算是皇后刚刚生产不久,那毕竟也只是个公主而已,而且很快民间便开始流传起来,说是小公主也随陛下一同去了。这下陛下岂不是绝后了?
但皇位却永远不必担心无后继者。
九王爷本就已经攻入了京城,但随着赵堃的死,他又变成因为陛下病重,赶回皇宫来见陛下最后一面了。
这时候中宫皇后请出了两道圣旨,一是先帝曾下旨传为给赵堃,待赵堃百年之后,再兄传弟位,而赵堃临死之前也的确留下了遗召,传位给九王爷。
到底还是给了赵堃死后的体面。
至少是给了他继位的正统性,没给他定位成谋朝篡位而登基。
于是在谢清亲自传旨之下,九王爷便半推半就地登基了。
他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便是给谢清的。
仍旧保留谢清的前皇后之位,移居慈宁宫,但谢清自请出宫带发修行,声称因先帝之死过于沉痛,不愿再留在宫中睹物伤情。
九王爷不放心她去庵里修行,在宫外另辟了别院,给谢清居住,一应月例仍旧按照皇后仪制来办。
底下人惯会捧高踩低,虽然赵乾已经竭力给了赵堃体面,但人走茶凉,他在位时政绩如何,也自在人心,如今谢清甚至都不在宫里住了,出宫之后谁也无法保证她不会遭人冷眼。
于是照顾她的事便落在了单子寅头上。
如今宫中易主,从皇宫到京城,许多事都正在百废待兴,单子寅忙得分身乏术。
这一日,他才刚去皇家别院探望过谢清之后,便入宫来给赵乾请安。
“陛下,如今京中一切都已上正轨,臣……”
他想说什么,赵乾心知肚明。
赵乾抬起手阻止了他继续:“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所有场面话都不必说了,现如今朕比征南将军更需要你。”
这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单子寅满脸悲愤,他一个兵不血刃便名正言顺登基了的皇帝!怎么可能比刚生产完便上了战场的他的夫人更需要他?
他没说出口的话,全写在了脸上。
情绪亦是。
赵乾气定神闲地道:“如今楚都上下百废待兴,若不能平稳过渡,让蛮夷起了贼心,到那时,会招致更大的祸患。”
“可一早便说好之事,一再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赵乾点头:“朕有比你更适合前去西南的人选。”
乾清宫大殿外,传来木门开合的声响。
刘胜正领着人走入殿中。
许钊带着身穿一身命妇服饰的颜悦走了进来。
单子寅心中咯噔了一下。
不好。
果然,赵乾很快满意地朝他们夫妇二人一笑,明知故问道:“怡昌郡主和郡马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许钊十分配合地磕头道:“启禀陛下,臣即将携夫人赴西南任参赞大臣,特来向陛下辞行。”
公事本不必入宫特意来辞行,但颜悦可是要称当今陛下一声“小舅舅”的,如今又获封了怡昌郡主,入宫来乃是私礼。
那么单子寅原本想假借公事之名去探望迎程程的借口便没有了。
他的脸一下耷拉下来:“陛下早有安排?”
“你是当局者迷,”赵乾哈哈大笑起来,“并非朕狠心,但正如朕方才所言,如今局势,朕比征南将军,更需要爱卿呐!”